罗浮忽然抬眼望了望门外,那边似乎有人正在走来,他的步子很缓慢,慢到周围的人在经过他的身边时,就犹如迅雷一般。此方天地之中,除了他罗浮之外,便再无第二人看见这一幕。至于原因则十分简单,无外乎修为不够罢了。打架的本事,虽然不等同于修为的高深,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修为越高的人,打架越厉害。
来者终于走进楼内,走到了罗浮的面前,四周的天地元气似乎在微微颤抖,他微微一笑,与罗浮拱手见礼。
罗浮还礼之后,不忘抬头看了一眼云端,哪里的三个家伙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来者轻声解释道:“方才那场打架,罗浮前辈虽然已成败势,但却不是您自身修为不足的缘故。那心神苍老,带发出家的僧人无外乎是仗着天时而已。至于他口中所谓的借来的地利,其实不然。此地的主人并没有将地利借给他,而是依靠着某种手段暂时将之拿走罢了。若是前辈肯在坚持一会儿,未必没有胜算。”
“争与不争,如今看来,便都没意义了。”罗浮神色如常,对于一场失败而言,他看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
“虽然改变不了结果,但面子上终究还是好看一些。”来者眯眼笑道。
“既然过去了,那就都不重要了,现在似乎是你比较重要一些。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你带给我的感觉,却很凝重,甚至是很危险。你甚至比当年刚刚离开战场,那满身杀意无比纯粹的张欣楠还要危险。”
罗浮微微皱眉,那串猩红色的佛珠已然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中,身后更是浮现出一尊长有八臂的金刚法相。这尊法相曾有三十二只手臂,完全施展出来,这尊法相足有数千丈之高,可谓真正的顶天立地。后来经过罗浮的不断打磨,最终化繁为简,只剩下如今的八只手臂。除去如人一般正常生长出来的两只手臂之外,其余长在腋下,背脊和腰间的六只手臂,手中各掌一道,与佛家的六道轮回之说暗自相合。
来者摆摆手,然后轻笑道:“放心,我不是来这里鱼人打架的,只是随便看一眼而已,顺道给人送点东西。”
“既然心中并无不轨之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罗浮沉声问道。
来者轻声笑道:“对此并不是晚辈有意遮掩,要偷偷摸摸行事,实在是前辈您修为还有所欠缺的缘故,所以瞧不真切晚辈的容貌而已。”
能当面说罗浮修为欠缺之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那来者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所不妥,不过却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说辞,便秉着实话实说的原则,又接着补充说道:“前辈你能察觉到我的到来,并能与我言语,那么这已经足够说明前辈的修为很高了,只是还不够高。”
罗浮倒是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细节,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便问道:“你来自天外?”
或许只有哪里的“人”才能平白无故走到他罗浮面前,说这些言语吧。至于人间还有几人能这么与罗浮说话,当然不少,但也不会太多。十方阁的那些不在世间任何榜单之上的阁主自然有资格这么说,三教祖师当然也有资格。
此外还能如此说罗浮修为不够高的,也就只剩下三个人了,一个在大雷音寺里扫地点灯人,一个在天外的道家白玉京内整日与星辰言语,还有一个在儒家文庙内整日算卦,他们自身的修为虽然不高,但胜在成道及早,甚至还在三教祖师之前。故而有资格对罗浮“指手画脚”。
人间大地之上,除了这些人以外,便几乎再没有人能够在修为一事上对着罗浮指指点点了。那么眼前之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自天外的那一小撮“人”。而这一小撮“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是因为他们与人长得极为相似。
对于罗浮的问题,来者只是摇了摇头,轻笑道:“并不是。我只是一个进山砍柴的樵夫,或是一个垂钓于溪水湖畔的渔翁,再或者一个痴心妄想之人罢了。”
眼前之人带给罗浮的感觉虽然很危险,但从他的一言一行来看,却并没有任何敌意,或许与当年那个时候的张欣楠是一样的处境。那是刚刚离开某处战场的剑客,身上的杀意厚重而又纯粹,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希望你不会带来麻烦。”罗浮收起法相与念珠,然后又问道:“当下这份景象的原因是为何?”
罗浮所指便是当下的“慢”。经过一番观察,罗浮发现因为面前这个人的到来,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其中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张麟轩那小子似乎要跟自己说话,但眼神却看着方才的位置,嘴巴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张开。先前看到此人时,是他慢而别人快,而当他走进楼中,走到自己面前之后,那便是他快而别人慢。
来者微笑道:“方才是你们正常,而我走的却很慢,所以前辈看来那些在楼外经过我身边的才会很快。而现在则是我们正常,其他人很慢。”
“你是如何做到的?”罗浮问道。
“一条河水的流速快慢,其实还是很好控制的。”那人依旧微笑着说道,他的微笑很真诚,不过罗浮却看不见。从见面开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罗浮其实都看不见,但他却能看见罗浮皱眉,担忧,警惕的样子。
听到河流这两个字,罗浮若有所依,低头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神色有些激动地问道:“可是那条起于远古,至今都不曾断流的河?”
那人点点头,“没错。”
罗浮突然后退一步,正了正衣襟,然后恭恭敬敬地作揖见礼,言语十分崇敬地说道:“见过十三先生。”
那人摇摇头,微笑道:“暂时还不算。”
“您此番归来,难不成说那个预言已经成真?还是说您已经成道?”罗浮此时的神情是既兴奋,又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