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芒书院大门外,一切尘埃落定。
剑客站在原地,佩剑悬于腰间,一手抵住剑柄,神色淡然地朝前望去。反观那竹芒书院山主苏砚安,他的情况便显然有些不好,只见他原本身上所穿着的那件洁白儒衫此刻已经毁了大半。
儒生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惨淡模样,不禁有些无奈,随后抬起手,拍了拍身前衣物上那依旧还燃烧着的剑气火焰,完全由剑气构造而成的火焰这才得以完全熄灭。
“多谢张先生指教之恩。”苏砚安拱手致意,随后让开道路,伸出一只手朝着书院大门指去,然后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张欣楠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径直朝着书院内走去,因为他知道在书院内有一个傻大个正等着自己。若非不是这家伙先前出手阻拦,那苏砚安此刻就绝对不会仅是毁掉半件儒衫这么简单了。
见自家师父出剑结束,张麟轩便松开了捂住李子眼睛的双手,一手拉着求凰,一手拉着圆脸小姑娘,跟在张欣楠身后一同走进了书院。
作为书院山主的苏砚安自然不能衣冠不整地接待客人,更何况在那间学堂里还坐着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所以他要先离开片刻,好去换身衣服。
至于为何不以修士的神仙手段来转眼间换好衣物,自然是因为先前那一番“指教”,由此儒生受伤严重的原因。此刻在苏砚安的身上有三道极为不易察觉的剑伤,这些剑伤便已经不再允许他能够随意地调动天地元气了。
由于苏砚安暂时离开,那么给少年一行带路去往那座长者所在学堂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他人身上。帮少年一行领路的人是一位青年模样的儒生,儒生自称为翻书人。据他自己所说,他不属于竹芒书院,甚至不属于任何一座儒家书院。
对此张欣楠并没有说什么,似乎是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儒生的身份。至于身后的张麟轩知不知道,张欣楠这个做师父其实并不在意。知道就知道,因为知道的内容其实也不会太多,无非就是一些孤本中所记载的零星言语,根本不会影响什么。若是不知道,那自然最好,因为少年便只会将其视为一名普通儒生,不会多嘴一问,他张欣楠也自然不用去多嘴回答,免得惹某些人的不痛快。
类似于青年儒生这种存在,其实在十方阁诸位楼主的眼中,算是一个可大可小,可有可无的山上忌讳。因为他们这群“人”,既不是真正的人族,也非真正的妖族,但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既可以算是人族,也可以算是妖族。
像他们这样似是而非的存在,其实是十方阁一些楼主们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因为他们的存在会那些原本井然有序的大道增加许多不确定性,甚至会给这些大道带来许多麻烦。
例如千年之前,某位农家前辈的身边便有这样一位与之类似的存在。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这位农家前辈在证道的关键时刻不但惨遭天雷将身,以至于身死道消,而且与他有关的农家道统也险些就此消散在世间,甚至于更是对当年执掌十方阁那位楼主的自身大道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冲击,使其不得不就此封楼,重开楼门之日,遥遥无期。
由于出了这件事的缘故,十方阁当年便直接明令禁止不允许这样的存在随意在世间游走,更是不允许其待在某些山巅修士身边的时间超过一个甲子。对此,十方阁的意见其实并不一致,有些楼主们认为这档子事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那农家之人自身修道不稳,与这种存在并无直接关心,但就为何会对楼中同样身为楼主之人带来大道冲击,却并未给出合理地解释。
故而十方阁对此的态度是可大可小,可有可无,但就当下而言,属于可大可有的范畴,因为十方阁如今的掌权之人是那位书生。千年之前,书生对此态度便是很偏激的那一类人,是主张对其实行限制的。
只不过如今后世相较于千年之前,这类存在早已埋没在光阴流水之中,所以十方阁
许是走路无聊的缘故,张欣楠竟是主动与这位青年儒生开口说话。剑客随口问道:“这一世,你叫什么?”
青年儒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汀泞。”
张欣楠淡淡道:“可算不得什么好名字。”
青年儒生轻扯了扯嘴角,竟是笑道:“正所谓贱名好养活,更何况我这名字比狗蛋之流不要好听的多?若是碰见不识字的,说不定还要夸奖两句好文采呢。”
张欣楠也不禁笑道:“倒是比以前乐观了不少,还算有点长进,不枉费你家那个傻大个带着你到处东奔西走,可见当年小十三留下的方法还是有用的。”
青年儒生不知为何,忽然间有些伤感,眼神中满是愧疚地说道:“当年之事实在是难为十三先生了。”
张欣楠没好气地说道:“天生的劳碌命,一辈子都不消停的主。”
青年儒生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的书院高墙,喃喃道:“燕雀困于笼中,而我辈却于高墙。”
张欣楠对于青年儒生的这个观点极不认可,不禁皱眉,沉声说道:“若无高墙,何来安宁。”
青年儒生反问道:“若无自由,安宁何用?”
张欣楠摇摇头,沉声道:“高墙之中,自有十方世界,天地广阔,可任尔自由。汝之所以不自由,皆因汝心困于身墙之故。”
儒生顿时沉默。
一行人已在剑客与青年儒生的闲谈之际,来到了那位长者所在的学堂。
张麟轩站在自家师父的身后,神色有些凝重,因为方才一路之上,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师父一定在说话,可他却连一句都没听见。
张麟轩转头看向求凰,可求凰却摇了摇头,很显然他跟少年的情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