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身去收回了手,将手收于胸前时,触碰到手腕上的伤,不由得起了一丝疼痛,忍下回:“妹妹都懂,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冯婉婵凝眉,瞅着她忧问:“陛下是大汉一国之主,这后宫中想要迎逢的宫婢数不胜数,现下陛下只命选采女六人,你且能比下一时娇娥之色,往后采女有更多佳色之时,你能保证永远将众比下去吗?”
她不话,冯婉婵起身,盯着她说:“前有金屋藏娇与长发美后卫子夫蒙受恩宠,后有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祸国之故,可无论她们最后是什么下场,也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女人在这皇宫里的命运就只有顺从,顺从什么?顺从逆来顺受?不是,是顺从这宫中女人一般,尽展媚色好获君之幸。”
顺从?她浅笑拈来念道:“君兮君兮妾来伴,携子之手奉心还,雨露潜沾迎春景,恩情意惬美绵绵,美梦娇娥他朝入,前品盛宠后迎秧,君兮君兮妾念初,奈何秋风百花残,独饮鹤顶求府生,醉梦迷离泪眼欢,春朝之水雷庭震,许是良人无情欺。”
玉儿上前想说话被婉清拉住,冯婉婵却甩裙侧过身来,定定提醒道:“那婉婵也给妹妹念几句,美连娟以修嫭兮,命樔绝而不长。饰新官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
她心里略有一丝凌动,冯婉婵念的是《李夫人赋》,李夫人不长命,却也深受刘彻宠爱,事后刘彻就做了此赋纪念美人。
冯婉婵沉声唤道:“大不了妹妹可做李夫人,总的好过现在这般,让陛下忧之再烦,如此扶君之意,不同样是大不敬。”
她泛了泛眸,抬眸问:“婉婵姐姐一定明白左右为难的感受,可曾明白无论如何做都是错的感受?邓绥有些事不是不想做,亦不是不想迎奉陛下,而——。”
冯婉婵叹息道:“妹妹所言婉婵亦是明白,至于妹妹所忧的婉婵更是明白,可妹妹一直慎持小心,皆为顾全家人,如若亦因此倾毁悔之晚已,天下臣命皆由君定,一步险错皆念一心,君心远走覆水难收,追容思忆何苦来哉!”
她瞅着这样的冯婉婵感觉陌生,继武德公主之后,她再没见说话这般大气凛然的女子,本身冯婉婵就不是这般,吸了一口气依依起身,紧握冯婉婵手道:“谢谢婉婵姐姐,妹妹心下正乱,眼下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间绥儿确实略有不适,多谢姐姐一时推心之情,也谢谢姐姐及时掐醒了妹妹,妹妹此生定然不忘。”
冯婉婵淡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便回了屋,远处青水与青竹略显惊诧,似乎没想到一向温婉,又不插手世事的冯采女会突然这般。
夜里冯婉婵被招去侍寝,这倒是件意料之中的事,这里到处是眼到处是嘴,一举一动皆易落到陛下耳边。夜半醒来她口间甚是干涸,寻着堂中桌椅倒水喝,却听门外有‘吱吱’开门声响,细步到了门口,寻声望去便见是吕梦音正小心的出去。
云珠与英珠小心的把门,三人小声说着话,她是没想吕梦音与那乐公子,竟会这般的明目张胆不知避讳,连着月下私会也不怕人瞅见,唯有轻叹一声:“命由天定,或许吕梦音与那乐公子,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也不一定。”
回床上躺下,伸手一触,却发现枕头下有着东西,摸出来一瞅便是那玉坠兔子,借着房内的烛火,在那里闪烁分明,刹有一股活灵活现之色,思及冯婉婵今日侍寝之事,她沉闷闭眼。
明知这里处处耳目,明知君意不可违,可是她却一再做错,即便受君之意又如何?到底她是怕像宋贵人那般,还是心里浅浅的原本就放不开?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心尖依旧有股不舍。
次日,她将玉坠交到玉儿手上,淡淡道:“想办法将这东西还给王爷,如果王爷不收就将其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