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租价是花蕊娘自己估算的,县城里有专门租出来给人住的公楼,一家人在楼里租上这么一两间,一年大概就是四两银子。吴婆婆家给她们的这小院子,虽说是在乡里,但却是单门独户,这价还是怕吴婆婆不肯收,所以往低了算的。
眼见着天色也不算早了,吴婆婆惦记着自家栏里的猪还没喂,就叫赵氏帮着花蕊娘她们去收拾屋子,自己去灶间给猪弄食。
屋子收拾起来极快,虽然年久没有人住,但四处都是整齐的,就是打水来擦洗一下床板,又将地上和墙上弄了一遍。赵氏帮着她们把床铺好,就算是差不多妥帖了。
晚饭也是在吴婆婆家吃的,花蕊娘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就在心里头盘算着明日去集上,首先要买的就是灶间里头的锅碗瓢盆。
到了夜里,吴婆婆又叫赵氏给她们送了盏豆油灯过来。赵氏拉着她们姐弟几个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又嘱咐她们早些歇着,明日好早起到镇上去。
送走了赵氏,一家人在屋子里就着油灯,商量了半天明日要上集买的东西。等她们几个小的先上床睡下,商姨娘才把换下来的衣裳抱到井边去洗。有了赵氏送的新衣裳,她们几个就商量着,将几个身上的这几件绸子衫拿去当掉。虽说穿得旧了些,好歹也能换几个钱,如今过日子用不上这样的好衣裳,能盘算一分就是一分。
床上只铺了一床褥子,硬硬的硌得背心有些生疼。花蕊娘轻轻翻了个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就看见花云娘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望着床顶在发呆。
“怎么了?睡不着?”花玉朗是一沾床板就能打呼噜的,花蕊娘怕吵着他,便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姐,咱们家还能像过去一样吗?”花云娘往她这边侧了侧身,眨巴着眼问道。
能吗?花蕊娘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伸手搂了花云娘,低声答道:“咱们不跟从前比,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哪怕辛苦些,只要我们肯努力,日子就一定会好。”
“恩,”花云娘将头发往身后拢了拢,想了想又道:“姐,我不怕辛苦。我只是一闭眼,就看见大伯……”
她这是还在后怕着,花蕊娘连忙将她搂紧了一些,半哄半劝道:“你忘了,往后咱们家姨娘做主,再说还有婆婆她们。谁要是再敢欺负咱们,婆婆她们肯定护着咱。”
花蕊娘突然觉得自己颈窝里有些冰凉凉的,连忙伸手探了一下,才发现花云娘的半边脸颊都湿透了。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花蕊娘忍不住在心头又将花庆余骂了几百遍,只得压低声音不住地哄着:“不哭了,咱们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等下姨娘见了要难过的。”
花云娘却是委屈极了,哭得小身子都一颤一颤的,却又压抑着不敢发出声音来。花蕊娘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将那安慰的话说了个遍,才哄得她慢慢平静下来。
哄好了花云娘,花蕊娘也是累极了,不知不觉地就阖了眼皮,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门板轻轻被拉响,接着是商姨娘蹑手蹑脚脱衣上床的声音。等到再一睁眼,就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阳光从窗棂的空隙处撒了进来,一道一道长驱直入的晃进空荡荡的屋子里。花蕊娘往还有些陌生的屋子里扫了几眼,面上就轻轻露出一个笑容。
花蕊娘伸手将花玉朗摇醒,自己便先穿衣下了床。一会儿商姨娘和花云娘也跟着醒了过来,大家还没来的及收拾好,就听见历思良在外面叫唤。
“起来了起来了,”花蕊娘伸手在眼睛上擦了擦,就先开门走了出去。厉思良看见她,便咧着嘴笑道:“睡好了没?我奶叫你们过去吃早饭了。”
“我们这就过来,”自家还不能开火,花蕊娘也不跟他客气,笑着便点了个头,又扭头冲着屋子里叫了一声:“朗哥儿云娘,动作快些。”
花玉朗清脆地“哎”了一声,一会儿便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等到商姨娘和花云娘收拾整齐了,大家便一起穿过菜园子往吴婆婆家走。
“蕊娘,你心情好得很呢?”厉思良偷偷拿眼看着花蕊娘,见她嘴角一直微微往上弯着,眼睛里也是亮亮的,忍不住就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