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娘将商姨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便随口问道:“姨娘有事儿?”
“没……”商姨娘否认到一半,又轻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田家那边,蕊娘你是真不打算和他们来往了?”
“嗯,也不是不来往,还有玉儿姐在呢,该走动的时候还得去走动,比如玉儿姐成亲。”花蕊娘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姨娘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么?就是那种明明是人家做了不地道的事情在前,自己还非要死心巴望着人家看自己一眼,随便丢点甜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凑上去。我没那么好的肚量,也不觉着有这个必要。”
“上下牙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亲戚,到哪天也有个血缘情分在那儿,怎么能说断道就断道了。”商姨娘拿眼瞧着花蕊娘,极不赞同地说了一句。
花蕊娘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一向极没主见的商姨娘,在这件事上却这么有想法。只不过花蕊娘认准的道理,几乎很少听人劝告,她放了茶杯,盯着商姨娘一五一十的说道:“都说患难见人心,咱们家遭难那会儿,田家的人可是袖手旁观了的,要说情分,他们连吴婆婆都不如。虽说人家不欠我们什么,可同样的道理,咱们也不欠他们。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回就能看清了,也扯不上什么断道,咱们一来跟他们无怨,二来无仇,左右不过是道不同,少些来往少些麻烦。”
“蕊娘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商姨娘却还有些不死心,紧追着又劝了一句:“跟他们走动得近些总归没有坏处,那是你舅,到哪天也得护着你们不是?”
“姨娘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世上谁又护得了谁?还不都得靠自己……”花蕊娘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忽然恍然道:“姨娘你是不是担心,往后再出现像李家表舅那样的事情。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我自然会想法应付,再说了,上回李家表舅那件事,舅母不也掺和在里面?那还是咱们家跟他们没来往的时候,要真走动近一点,还不知道脸皮要厚成啥样。”
“唉,”商姨娘拧着手里面的帕子,万般无奈地说道:“我就是想着,你和云娘都大了,咱们家也没个能在外面说上话的人。你舅好歹在县城有了这么多年的根基,这亲事上头,能指望着点……”
“姨娘你是担心这事儿?”花蕊娘惊讶地看着商姨娘,想也没想就说:“我上回不是说了?你不用替我操心,再说云娘,也能多看个一两年,等咱们家底子厚一些,我一定会替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好好的寻上一门亲。”
“你一个小娘子,哪有你出去说亲的道理?”商姨娘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也别说什么你现在不急的话,说到底,女孩子就是要寻一个好归宿。这些事儿,总得有人替你们操心。”
没想到商姨娘认起死理来竟然这般难劝,花蕊娘暗自头痛不已,便立刻往她身旁挪了挪,伸手抱住她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道:“咱们不说这事儿了姨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打算也不急。再说了,云娘肯定也还想在你身边待几年呢,咱们家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点,你还不兴让我们俩在家多享享福?”
“享啥福?都是娇生娇养的小姐,一个个手指头磨得恁粗,往后不许再拿扫帚抹布了。”商姨娘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又伸手将她半搂住心疼地说道:“说到底还是姨娘没用,累得你们吃这些苦。”
花蕊娘同商姨娘还从未这样亲昵过,突然间被她这样搂着,花蕊娘觉得甚是不习惯。想要直起身来,却又觉得这怀里温暖舒适,懒懒的使人不想挪开。花蕊娘望着黑沉沉的房梁,轻笑着道:“哪里苦了?马上就是新年,姨娘可别说这样丧气的话。”
“是,不苦,姨娘也不觉着苦。”商姨娘笑着应了一声,忽然用手一拍大腿,惊叫道:“你瞧我,说着说着就忘了事儿。”
“怎么了姨娘?”花蕊娘连忙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向她。
商姨娘“腾”的一声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矮桌边,伸手在下面的抽屉里面掏了掏,捧出一个烫金雕花的盒子。花蕊娘惊疑不定的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套琉璃制成的双陆,摸样流光溢彩,雕工细微,像是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