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桌坐在院子中央,捧起碗儿刚吃了几口,就听到菜园子下面厉家那边传来了阵阵喧哗声。
花云娘倏地捏紧了筷子,支愣起耳朵听了听,疑惑道:“好像有锣鼓的声音。”
“许是哪家娶亲吧,顺道经过罢了。”花蕊娘夹起一块莴笋慢慢咬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不对,哪有人家这个时辰迎亲的?”花玉朗脑袋转得倒快,忽然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桌上,腾地站起来兴奋道:“难道是报喜差人?”
花云娘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看着厉家的方向惊喜道:“好像是的呢,听声音是进了婆婆家。”
“真的?看看去,”花玉朗闻言,饭也顾不上吃了,伸袖子一抹嘴巴,扯了花云娘便往菜园子里跑。商姨娘又惊又疑的站起来,向着花蕊娘示意道:“咱们也去看看?”
“嗯,”花蕊娘搁了筷子站起身来,心里也是一阵按不住的欢喜。不管近来与厉思良的那点小插曲如何,她确实是视厉思良为兄长良友,若真是他考中回来了,也是当真为他感到高兴的。
商姨娘飞快的从灶间里拿了个竹篾子出来,将没吃了几口的饭菜扣在桌上,伸手抻了抻裙摆上的细纹,便和花蕊娘一齐往厉家走了去。
厉家的院子里面,此刻熙熙攘攘已经站满了人,就连院门口,都挤满了比花蕊娘她们快了一步脚的村民邻居。
两个身穿朱红喜袍的报差大刀金马的站在院坎上,一人手上抱着一面铜锣,另外一人执着一副大红纸裁的报单,正用清亮的声音向众人宣读着。
“捷报贵府少爷厉思良,麟州府桃源县落山村籍贯,取中太仓年岁试第十九名,乡试联捷。”
他每念一句,旁边那人便敲一下铜锣。待到报差宣读完毕,在场的人们就似炸了锅,“哄”的一声喧闹开来。一时之间恭贺之声不绝于耳,若是在屋内,只怕要将房顶都掀翻了去。
厉思良被几个村人簇拥着,向站在院中的吴婆婆和赵氏夫妇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他弯腰长揖,待抬起头来,已是眼眶微濡。
吴婆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做了一堆,厉大哗啦哗啦的搓着手,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儿子拜下去,又盯着他站起来,兴奋得不能自抑。赵氏一手拉过儿子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张嘴想要说什么,眼眶先就红了。
“恭喜厉相公啊,吴老太,你有福气啊……”
“就是就是,满村的后生小子也比不上厉家相公一个啊,这回可算是给咱们村挣了大脸了……”
那两个报差收了铜锣小锤和大红喜报,也一摇一晃的走下院坎来,向着吴婆婆一家拱了拱手,用洪亮的声音殷切的贺道:“恭喜厉相公,贺喜厉相公,厉相公少年儿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
他俩干的就是这样的差事,恭维的话可不是脱口而出。吴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只一味“是是是”的应着,还是身后的赵氏悄声提醒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袖笼里摸了一把铜钱,散给这两个报差。
那两个报差见只得一把散钱,面上闪过一丝不喜,却又飞快的掩了下去。他们做这差事不是一日两日,焉知今日秀才,将来会不会登上金殿?所以那轻慢之心,是断然不敢表现出一点半点。
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好生贺上一贺,吴婆婆和厉大只顾着激动,赵氏只得替婆母出这个头,向着众乡亲和两名报差道:“大伙儿要不嫌弃,就都坐一坐,待奴家去准备几杯水酒,请两位差爷和乡亲们喝上一杯。”
就算主人家不发话,这样的热闹也是要凑一凑的,谁不愿意同秀才相公亲近亲近?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往后见了官都不用跪的。因此赵氏这话一出,立刻收到一片叫好。
厉思良一张脸兴奋得微微发红,拱手对答着乡亲邻居的恭贺之语,一双眼睛却在人群里焦急的扫来扫去,直至看见花蕊娘,才倏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