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独自一个人出门来了?”柯宁君顺手捏起小几上的银签子,串了一小块冻梨扔进嘴里,随意道:“你家在哪儿?如今这世道可没那么太平,独自在外行走可千万要提起十二分小心。”
柯宁君说这话颇有几分大姐头的味道,花蕊娘禁不住莞尔,立即大大方方的回道:“蕊娘是桃源县落山村人,这一趟是去府城,柯小姐你呢?”
“都说了唤我名字就好,”柯宁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你是桃源县人?你们那儿有一户姓宗的人家,你知不知道?”
“嗯,”花蕊娘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倒不觉得奇怪。宗家乃是大户,整个麟州恐怕就没有不知晓的人。只是柯宁君提起宗家却是这般的轻描淡写,再看她这车厢里处处透着富贵的气势,想来柯家也定是一方望族。
“罢了,不说这个。”柯宁君拍了拍她的手,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刚从岐山县过来,要去清河镇探我表姐。本来我姨母知道我要走,就非让我表哥送我。我可不耐烦带那么多人在身边,路上也不得个自在。我还是头一次往清河镇去,你是桃源县人,跟我说说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商姨娘就是清河镇人,花蕊娘虽然没去过那里,倒也知晓一些,当即便和柯宁君细细说了起来。
这柯宁君虽然看着家世富贵,身上却半点千金小姐的架子也没有。她二人年纪相仿,又同是性格外向的人,越聊就越是投契。一番交谈下来,竟好得像是一对相交已久的姐妹。
直到傍晚柯家的马车才修好,便有婆子去报可以即刻上路。柯宁君听了便失望的嘟了嘟嘴,面上大有不舍之意。
柯宁君着小丫鬟扶着下了骡车,又伸手让花蕊娘搭了走下来。看着丫鬟婆子们走马穿花一般的往大马车上搬东西,柯宁君叹了口气,蹙眉道:“都怪我这破车,阻了你这半天。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你怕是来不及赶到驿站,要不先与我同路一段,明日一早我再着人送你去府城?”
花蕊娘摇头谢过她的好意,顺着她的话玩笑道:“若不是你这破车阻我这半天,你我二人哪里会有缘结识?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不用替我担忧,我那车夫是走惯了道的,赶一会儿夜路也无妨。”
“那行,”柯宁君倒也爽快,立刻拍着她的肩膀嘱咐道:“你既然有事,我也不多劝你,只是这一路上多是荒郊野岭,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凡事都要留心才行。”
柯宁君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却是老成,且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义气之感。花蕊娘忍住笑意,认真的点头道:“我晓得了,此地离清河镇已经不远,你快些上车去吧,天黑之前应该还能赶得到。”
“那我这就去了,”柯宁君往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又招手叫过一个小丫鬟,同她耳语了几句,那小丫鬟便立即从车厢里取了一方帖子出来。柯宁君拿起帖子递到花蕊娘手里,爽朗的笑道:“蕊娘你既要在府城耽搁一段时间,等我从清河镇回来咱们再聚。这是我的名帖,你若有什么事,便尽管往毓秀巷柯府去寻。”
这一番举动,真真是将自家当成了知心的朋友。花蕊娘心头一暖,立刻双手接了过来,向着柯宁君点头道:“宁君的好意我心领了,等你回了府城,我一定来看你。”
“嗯,可别忘了。”柯宁君冲着她抬了抬下巴,一笑便露出了两颗洁白的牙齿,然后冲着她挥了挥手,由小丫鬟扶着上了大马车。
目送着柯宁君一行远去,花蕊娘才转身走了回来。李远才已经收拾好了缰绳,等花蕊娘上了车,他便一抖马鞭,驾着车子往土道上去了。
这女孩实在有趣,性格豪迈大方,既不做作又不扭捏。不像从前在县城时来往的那些深闺小姐,一个个弱不禁风温温婉婉的。花蕊娘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从怀里摸出那张烫金的名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打开随身的包袱,仔细装了进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仍是一片荒芜,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驿站。花蕊娘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愁烦的叹了好大一口气。
不过正像她说的那样,若无这段小插曲,她又怎能因缘际会和柯宁君结识。一念及此,花蕊娘心头的急躁就去了一大半,便放下帘子坐了回来,靠在车壁上闭眼养起了神。
瞧这柯宁君,一举一动中无不透着富贵,这么大热的天,出门竟然还在车上备了冰盆。要知道,如今冰块的价格本就不菲,再加上携带着出门,途中保存便要损耗大半,一般的人家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花蕊娘不禁暗笑着摇了摇头,这柯宁君和宗少城还真有几分相像,同样是望族子弟,一个不拘世俗叛逆不羁、一个豪迈义气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