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麟州城南余化巷通判府上,通判大人宗柏雄的书房外面,几个丫鬟奴仆并排垂首侍立在一处,均是一脸惶惶,大气也不敢出。
静静立了半晌,一个小丫鬟忍不住抬起头,左右扫了两眼,便伸手轻轻碰了身旁的人一下,悄声道:“从来没有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她身旁那人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立刻转过身来,冲着她俩狠狠瞪了一眼。吓得那小丫鬟赶紧低下头去,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教过你们多少次,不该议论的不要胡乱议论。”年长的丫鬟呵斥了一句,又扭头往紧闭着门的书房看了一眼,便转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正在气头上,要是谁倒了霉,我可护不住。”
“知道了,莲香姐。”小丫鬟马上惶恐的应着,将脑袋垂得比刚才还低了三分。
这名叫莲香的就是伺候宗柏雄的大丫鬟,平日在宗柏雄和苏夫人的面前都很有几分薄面。待到众人安静下来,她不禁烦躁得叹了一口气。
从前大少爷习武练剑也好,偷跑去武穆峰拜师也罢,全府上下都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老爷也没太放在心上。想不到大少爷竟然真敢背着老爷去参考武举人,还把老爷瞒得这样死死的,难怪老爷要发火……莲香怔怔地想着,虽说武举人也是举人功名,可老爷不觉得好,老夫人肯定也不会觉得好。老爷平日里就对大少爷颇有微词,这一次恐怕是真的气得狠了,今天晚上得吩咐值夜的那几个小心着点……
书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宗柏雄黑沉着一张脸踏了出来。莲香下意识地顺着敞开的房门偷偷往里面瞄了一眼,只见门口往里的地上躺着一堆碎瓷,边上还有一滩茶叶水渍。她心头一凛,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吩咐备轿,去丁大人府上。”宗柏雄沉声吩咐了一句,拔脚就往前走。莲香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向其他奴仆使了个眼色,跟在宗柏雄身后小心翼翼的往院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一辆四人抬轿子出了通判府,急匆匆的往巷子外面行去。轿夫和跟轿伺候的奴仆均是一脸凝重,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老爷今天火气很大。
宗柏雄半闭着眼坐在轿内,两手紧紧扣在大腿上,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显然内心已是怒极。
好你个老匹夫……宗柏雄倏地睁开眼,太阳穴跳了两跳,咬牙切齿道:诸葛振,你与本官政见不合,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折辱本官,此结,必定不能善了。
诸葛振是诸葛总兵的名讳,他此刻在府尹丁大人府上饮酒,心情正是大好,哪里想得到,自家已经将人得罪得狠了。
宗柏雄正在心里痛骂诸葛总兵和不肖子宗少城,轿子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本就窝了一团火气,立刻怒斥道:“怎么回事?”
“老爷,”伺候他的小厮在外面叩了叩轿门,颤抖着声音禀道:“夫人来了。”
“夫人?”宗柏雄一把掀开轿帘,只见前面横停着一顶绿呢小轿,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正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向这边走来。他立刻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不耐烦道:“我有要事出门,你跟上来做什么?”
这中年美妇就是宗少城的继母、宗柏雄的妻子苏夫人,她冲着伺候的那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便独自走上前来,向着宗柏雄盈盈一拜,温声道:“老爷这是要去诸葛大人府上?”
宗柏雄的脸色更加阴沉,不快道:“你管好内宅便是。”
苏夫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静了片刻,她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仍是温声道:“妾身有句话,老爷且听一听。”
宗柏雄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坚持,便冷声道:“说。”
“诸葛大人的夫人与京城温国公府有亲,温国公府的三娘子,已经许给了四皇子,明年开春就要完婚。这个,想必老爷是知道的。”苏夫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眼前的,丁大人与诸葛大人素有私交,妾身听说,丁大人早有有意让丁衙内求娶诸葛大人的小女。”
宗柏雄重重地哼了一声,眉头跳了两跳,眼里登时射出一道厉光。
“妾身是宗家的媳妇,自然要尽到本分。”苏夫人眼神深深的看了宗柏雄一眼,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稍微偏过头,道了一句:“老爷自有主张,妾身这就回去了。”便疾走几步坐进了绿呢小轿,吩咐轿夫起轿,掉头往宗府行去。
宗柏雄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身旁的奴仆也无一人敢相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身狠狠一甩袖袍,一脚踏在轿门上,强按着怒气吩咐道:“起轿,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