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说:“顺其自然呗。”啜了口酒,又补充一句,“你躲也没用的。”
葛棠摇头而笑,“我只是不喜欢你,并不讨厌你。”
百岁对她则不单单是不喜欢。所以她不得不躲,存在于别人深深的厌恶中,再待下去,人就没自尊了。
唐宣嘴里泛苦,“葛棠你何必呢?”
“就是啊。”葛棠皱着眉,孩子气地冷哼,“磕头碰脑的都是人,何必跟他费周折?”
唐宣抽下餐巾擦擦嘴,“我是说,你明明要哭了,何必非得勉强自己笑?”
葛棠振振有词,“哭多难看啊,谁不愿意自己漂漂亮亮的?”手机短信响,摸过来看了看,手机报里有天气预报,她话锋一转,“最近天儿都不错呢,16,咱俩明天看升旗去啊?”
唐宣不习惯早起,打着方向盘,哈欠连天。
葛棠说:“我来开吧。”
他摇头,“这边的路你开不了,太乱。”
葛棠嗤声道:“那回西直门桥底下,谁教你盘出来的?”
“那是你蒙得准。”唐宣看看她,“不过我真挺佩服你的,葛棠,喝那么多酒,睡这一会儿就饱了?我以为你会醉呢。”
葛棠笑道:“我是醉了啊,你把我脱光了扔进被窝里,我都没印象。”
唐宣哭笑不得,“你要有那印象才是喝出幻觉了。看你睡得倒塌实,我就怕你夜里吐起来,过去看看,小呼噜打得可匀称了。”
葛棠尖笑,“好啊你,果然夜袭了对不对?”
“谁让你不锁门,我以为这是给机会呢。”
“去你的。我是把你当君子对待……你家那折叠门,锁在哪儿了呀?”
唐宣大笑,“根本没有锁。就我一人住,加那么多门锁干什么?”
“一人住两居?看来美发这行业很抢钱呢,买得起那么大一间房,”拍拍真皮座椅,“车也不赖。”葛棠搓着下巴思索,“你不简单啊,唐16——”
唐宣斜眸瞥她,“我警告你别胡思乱想啊。”
葛棠嘻笑,“我什么也没想。”
唐宣伸手捏她脸。
葛棠惊呼,“看车!唐宣!”
突然蹿出的那部车,速度快得连颜色都看不清。
葛棠低喝一声,直觉地弹起身子,去帮唐宣打方向盘。
唐宣伸手将她按回椅子里,另一只手打轮将车头右转。
对面那车子丝毫不见减速,直冲过来。
车身一震,唐宣放弃方向盘,拉过葛棠护在怀里。
车向被斜撞了个正着,横着顶出去半米多,直撞到路中间隔离栏才停下来。右一侧反光镜刺破了玻璃,安全气囊弹出来。葛棠感觉唐宣把她抱得更紧,一只大手扣在她后脑上,没有剧烈疼痛,却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颈子缓缓流下。
震动停止,气囊挤得葛棠抬不起头。头顶是唐宣的怀抱,沉沉地压下来。
葛棠揪着他的衣襟,呼吸不安,“16?”她用力攀着他的肩膀,“你听见没有?16……”
葛萱接了电话赶到医院,在出租里就看到江齐楚的车,飙至医院大门口,下来的却不是他本人。车子随便停靠,不顾保安的喊叫,小辫子横飘进医院大门。
葛萱踩着两寸高的跟鞋追不上,徒劳地在身后喊:“百岁儿!”
百岁直觉收住脚步。
葛萱喘着粗气,问:“你怎么来了?江楚呢?”
百岁不答反问:“小棠呢?”
葛萱怔怔答不出。
百岁丢下她,抓了个护士问清楚位置,一溜地没了影子。
葛萱跟着他,晚半分钟到了急诊室门外。
葛棠坐在椅子上,后脑勺头发和肩膀上全是血。百岁站在她面前,半倾身,手在她后脑摸摸,抬胳膊按腿确定伤势。葛棠只是垂着头,不出声,任他摆弄。
葛萱知道百岁在外伤这方面是半个专家,也没打扰他。等他直起身了才问情况。
百岁说:“没大事儿。”
葛萱松一口气,在妹妹身边坐下,问她:“你和谁开的车?”
葛棠半抬了眼睛看她,哽哽咽咽几声,大哭起来。
葛萱把她揽进怀里,“别哭别哭,怎么回事?”
葛棠只一味在哭,手背上也沾了血,一抹眼泪全花了,整张脸弄得血泪纵横。
江齐楚来时看到的,就是姐妹俩抱着哭成一团的场面。百岁插着腰在旁边转来转去。不等他开口问,急诊室门开了,有人躺在移动单架上被推出来。
几双眼睛都望过去。
葛棠的泪止住了,喘气都不敢。
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葛棠抬头,收到睡凤眼里传来的安定信息。
百岁又轻拍两下,伸手拉起她。
先一步走过去的葛萱,看清了他,惊呼:“天哪,是唐宣!”
唐宣仰面朝天,脖子被石膏固定,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江齐楚与唐宣是半熟脸,略俯下身问道:“还好吗?”
葛棠惊恐地瞪着那张床,抽泣似乎也忘了。
百岁低骂一句,“你不能说话就眨眨眼睛。”
唐宣于是眨了眨眼。视线转一圈,落在葛棠脸上,咧嘴笑笑,“没事吧?”
葛棠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一副呆滞的表情。
大夫说:“轻微脑震荡,需要静躺,最好留院观察几小时。右手食指和中指不同程度骨折,已经做了紧急手术固定。其它都是皮外伤,处理之后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们哪位来给病人填下病历?”
江齐楚只好说:“我去吧。”
葛萱拉住他,“你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回头嘱咐百岁盯一会儿,跟着江齐楚去补办手续。
被护士推送去临时病房前,唐宣又追问一句:“怎么哭了?”
葛棠摇头,眼泪噼呖啪啦往下掉。
看得百岁很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