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有人咦声道:“长得好像葛萱。听江哥说葛萱她妹来了,不会就是她吧?”
葛棠略一思索,“你们是江哥的同事吧?”
百岁斜她一眼,并不高兴她反应这么快。
葛棠接下来也明白了,自己确实不该表现太热情的。江齐楚手下这伙人,可不像他本人那么有深沉,非但看不出百岁根本不想跟他们喝酒,硬拉着拼成一桌。就连反复强调要开车的葛棠,也给按下来一招灌了。
饶是百岁心情相当不赖。葛棠还一直担心他会翻脸,结果他左一杯右一杯喝得很尽兴,不到仨小时,出酒吧就开飘了,搭着葛棠肩膀开骂:“那几个小爷儿是不是小时候骑大鹅摔过啊?跟旁边儿桌那俩学生崽子三勾搭两勾搭抱一起去了,你看见没有小棠,再他妈喝下去,他几个就能当众骑上。”
他这话说得糙,可那些人的作法,也当真非得一个糙字来形容。葛棠跟着骂道:“再一次证实,你商百岁儿认识的没一个好人。”
百岁对她的指责很反感,“那是江子的朋友。”
葛棠理所当然道:“那我也不能说江哥认识的没一个好人啊?那不把我自己骂进去了吗?”
百岁十分佩服她这份随时随刻都保有的警觉。“姐姐,您上辈子反特让人灭了,这辈子得找回来是不?”
一路踉跄的二人,钻进出租里相继迷糊。葛棠不认识路,遇上一司机又是新手,绕来绕去不上道。
葛棠被计价器上的数字刺激回几分神智,推推百岁,“你醒醒,告诉他怎么回家。”
百岁躺在她腿上敷衍,“东四环。”
又二十块钱转下来,周遭愈发陌生,葛棠真急了,指着内视镜上的计价开关,“你把那表给放下来。”
司机岁数不大,最多不超过二十岁,估计是夜里替大人出车,找不着路也心虚,被葛棠一说快哭了。
百岁一个激灵,揉着颈子坐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啊兄弟?东四环北路你找不着?”
葛棠叹气,“你就支着他直走还是转弯吧,说什么东南西北!”
百岁怪异地看看她,强打精神辨得方向。到葛棠家楼下已是后半夜一点多。百岁跟着下来,司机小朋友收了钱,迅速把车开跑了。
葛棠想说你跟下来干什么啊,这儿不好打车的。
可百岁沉默着跟她上楼的态度,完全就没有打车回去的意思。
葛棠觉得自己再说什么就矫情了。站在房门口找钥匙,开锁的时候手有一点抖。
罪魁祸首还抚着她的背说:“我才发现你脾气好大。”
葛棠只好有一搭没一搭说:“你脾气倒好,那么被灌都不吭声。”
百岁笑:“那不是江子的朋友吗。再说你也替我喝了那么多。”再摸摸她,“谢谢哦,真乖真体贴。”
葛棠拉开门放他进去,随口说:“我那哪儿是替你……”突然欺上来的脸,令她直觉退后。
像是早预料到她的反应,百岁伸出手掌阻止她的后脑与门板接触,也成功将人扣回自己怀里。并没有急于吻下,而于酒气微醺间问她:“小棠你喝多了吗?”
葛棠说:“我有点儿多了。”
他确认,“只是有点儿吧?”再贴近一些,额头相抵,呼吸促迫。
“对。”葛棠点头,一丝的晕眩,“我知道我干什么。”
他急冲冲表示:“我也知道。”狠狠迎上她的唇。
百岁刚来北京那年,十八九岁,与众不同地对姑娘不屑一顾,偏偏结交了一伙视女人为生命中不可或缺之物的朋友。
当偶尔听说百岁快二十岁了还没开过刃,众人都露出卑鄙的困惑和猜疑之色。
所以说,百岁爷的初夜完全是为了男人的自尊而献出去的。
也是喝完了酒,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软乎乎的女人,皮肤很滑,两只手乱摸乱摸的。百岁小爷不谙门道,靠着小时候看黄带的记忆,照葫芦画瓢,一通横冲直撞。那女人叫得要断气。百岁便很满意地缴了枪睡觉。历时一刻钟。
葛棠听完他的讲述,恍然明白身体的疼痛有多冤枉。
她本来以为每个女人第一次都会这么疼,结果自己这半宿遭的竟是无妄之灾。
酒劲儿被挥霍掉,百岁清醒过来,也知做过头了。
他并不急躁,对葛棠却一直很想尝试。手在她光洁的背上抚摸着,无声道歉。
歉意抵不过困意,趴在床上聊了一会儿,即沉沉睡去。
葛棠嘻笑,“你怎么趴着睡呢?好好躺着。”
他嗯声,没什么清醒神智。
葛棠侧过脸贴在他肩胛上,弯着手指,悉悉索索摩描他背上那棵百岁松。
百岁好痒痒,二话不说捉下她不安份的手,连人一起搂过去按进怀里。
一梦达旦。
厚窗帘挡住阴天虚弱光线,疲倦的二人睡起来昏天黑地不知时分。
手机一响,百岁准确地捞起声源,看了看,搁到葛棠颊畔。
皮肤乍与金属外壳接触,葛棠打了个摆子,非常不痛快地按下通话键。
对方听她梦语喃喃很诧异,“你没上班?……啊!今天是周六。”
葛棠抱怨:“真烦人。”
唐宣笑道:“醒醒吧,吃午饭了。今儿没起来跑步吗?”
安静的卧室,手机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百岁把脸埋在枕头里吃吃发笑,自言自语一般,“怎么跑啊,床都下不了了。”
葛棠瞪他一眼,对电话说:“挂了吧,睡醒再说。”
唐宣纵容道:“好,再睡会儿,我晚点儿过去找你。”
百岁扭头看葛棠,“他来干什么?”
他一动,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微微下滑,葛棠伸手捉住被角,拉高至下巴。
百岁大笑。
葛棠抬起手。
百岁只当是要挨揍,又懒得躲,闭上眼睛硬挺。
一只冰凉小手却柔柔覆在他面颊上。
百岁张开眼,弱光下他的瞳孔放得很大,一片昏黯。
两双眼对望,葛棠说:“你眼仁是黑的。”
他翻白,“多新鲜,你是藕荷色儿的?”一只手伸出来,指尖轻触她手背,滑上纤细的小臂,轻轻来回抚摸。
葛棠战栗,躲开他的碰触,“好痒痒。”
百岁笑着加重力道帮她挠痒痒,“说真的,你得多吃两口饭,你这胳膊瘦得吓人了。”
葛棠撇嘴,“没那么夸张。你审美观比较另类。”
“另类个屁?”他握着她手腕猛甩,“谁愿意摸这麻杆似的!”
葛棠缩回手,“我发现你很见不得瘦人。”
百岁点头。
葛棠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又不胖。心理变态?”
百岁咬她一口,“那叫童年阴影。”小时候还没学成精,知道惹祸,不知道收拾,总让他爸逮着了上家法。“一尺半的小白龙……小白龙你知道吗?”他比量着解释,“这么粗的硬塑料管,截下来一段,里面灌满砂石子儿,两头一堵,一根儿都七八斤沉。专挑脊背上肉厚的地方抽,反正打不坏,实实撑撑的疼。抽完了让俩手举着,直溜溜跪一宿,跪着跪着就睡着了。”
多少个夜晚都是搂着雪白一截塑料管睡的,所以百岁爷对胳膊精细硬梆梆的姑娘很反感。
葛棠听得目瞪口呆,“你们家风够严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