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蹦哒哒的。”百岁评价他爸离开的背影,坐下来细查葛棠的伤势,“烫通红~这还能吃饭吗?”
葛棠推开他的手,“本来也没打算跟你来吃这种饭。”
百岁从方盘上取过一碗炸酱面,“怎么,大老远过来就吃碗面,觉得不值当儿了?我跟你说,葛小棠,还真就别小瞧了这碗面……你是不是不吃葱?”挑了她的忌口撇到一边,其它几碟菜码儿依次倒入碗中,两手各执一支筷子搅拌,“你出去打听一下,商八爷的面,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吗?”
现宝似地把拌好的面端到她眼前,下巴一努,示意她尝过再说。
葛棠不接,盯着那双秀气的睡凤眼问:“百岁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百岁说:“就把你带回来给大亮瞧瞧呗。”他答得很顺嘴,似经过准备的答词。
葛棠压着心跳,“为什么?”
百岁心说这不是废话吗?搞对象让家里知道不很正常的事吗?
转念一想,这种理由太孩子气了,葛棠本来就仗着大他两岁,老把他当孩子。
说起来,他们俩的事,好像连葛萱都还不知道。
疑惑地瞟了瞟她,百岁问:“你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葛棠点头,“你起码得先问我一声。”
“哦。”百岁自我检讨了半秒,“不过我也是临时想回来的,路上打算跟你说来着,光听板二白唬了。”
他其实并没怎么听板二说话,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葛棠开这个口。
带你回去见我家长?太正式了。她要直接说不来怎么办?
上我们家吃个饭?太随意了。她要真当成来吃饭的,那不白忙和了吗?
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先斩后奏,随机应变。
这叫做无招胜有招,目前情况尚算如意。葛棠只是怪他没打招呼,这在他来说不成问题。百岁自责已到极限,不再哄她,端过碗吸溜吸溜吃面条,“你赶紧吃,一会儿坨了。”
葛棠灰心了,百岁在这方面单纯得好可气。
估计就像他爸说的那样,从不跟姑娘玩的原因。
礅了礅筷子,葛棠食不知味地吃起面来。
百岁偷瞄她的脸色,恍然大悟,“噢——是不是刚才我那么跟大亮说,把你睡了,要负责。你不好意思了啊?”
葛棠伸手抽他一筷子,“你还敢提!”她幸亏嘴疼,吃得比较小心,要不非一口面条全喷他脸上不可。
百岁让她出气,故意挨了这一下,“你别怪我说话糙。”还挺疼的,揉着手背解释道,“大亮那脑子有时候转不过来弯,不说直白点儿怕他听不懂。”
门口偷听的人可忍不住了,一步迈进来,半袖卷起至肩头掖住,“百岁儿你这顿胖揍没落下来不舒服是吧?”
百岁咽下了面条,不慌不忙抹抹嘴巴,“以后你不能再随便打我了,知道不?我结完婚,以后媳妇儿就是我监护人了。”
葛棠竖起两只杏核眼。
商亮倒是没听过这种常识,“老子打儿子不天经地义?”
百岁点头,“敢情您打谁都很天经地义了。”
商亮没理他的挤对,转向葛棠。
葛棠却端着面碗往边上挪了挪,挑根面条送进嘴里,一副乖乖等看戏的模样。
商亮乐了,在儿子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你知道啥叫监护人?”
百岁答:“就是看着你,不让你出事儿的。监护人,对不对?”
葛棠真不知该惊该笑。
百岁极懂眼色,马上撇清责任,“板二告诉我的。”
商亮坐下来跷着二郎腿,“你知道他为啥没有哥还叫‘二’吗?”
百岁低骂一句,心想自己信他的话也真够二的。
葛棠想的是,原来百岁儿为了这个才想结婚。
她不接受这样理由的婚姻,葛萱更不能接受。葛棠不认为她这姐姐多疼自己,但总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也比商百岁来得亲。
这样一分析,在商亮正经八百地做出提亲计划时,葛棠就说:“我得回去问问我姐。”
百岁眯着眼,似懂非懂的。
商亮第二天有事,不能即刻启程到北京,差了辆车送两个孩子先回去。
普通的私家车,不是运钞车。葛棠坐着坦然了,加上头天一夜没睡,上车一晃悠则昏昏然。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睡睡到了北京。
百岁可有些坐立不安。司机很懂看少爷脸色,一路上连屁都只敢放哑的。
葛棠觉轻,进城过收费站时被电子报价器吵醒,看看四周,不甚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换个衣服去葛萱那儿。”
她醒得恰好,多疑如百岁者,便觉得她这一程是故意在装睡,不想同自己讲话。
车停在葛棠住的小区门口,百岁说:“我等你会儿,送你过去吧。”
葛棠摇头,“不用。”开门下车。
百岁一把拉住她,镜子里瞪了前头那眼神三八的司机一眼。
司机忙收回目光,不自在地扭开脸,瞧见窗外的便利店,颇有眼力价儿地说:“我下楼买包烟啊百岁儿,马上回,你们稍等会儿。”车门怦一声关了严实。
百岁低问:“你还计较我没事先跟你说一声?”
葛棠笑,“你还没完了。”
百岁叹道:“我真不是闹着玩。”
葛棠回头,两只瞳仁浸了水一样,晃啊晃啊望着百岁的脸。
他被逼得没办法,眼珠转了几转又转回来,搓着后脖颈,“行吗?”对征询别人意见这种事非常不习惯。
葛棠噗哧直乐,“亡羊补牢?”
百岁哼哼笑,“管它亡羊补牢还是走形式,你非得要听,我也不含糊。纯爷们要能伸能缩。”
“能屈能伸。”葛棠纠正他。
百岁急了,“到底行不行?”
“不行。”葛棠平静地摇头,“不用送我,让人赶紧开车回去吧,天黑了不好走。”
百岁斜眼,“闹别扭是吧?”挑起她蜷进衣领里的一缕头发,不太专心地说,“我觉得你猜出来我是怎么想的,干嘛非跟我较这个真儿啊?”
葛棠说:“有些事稀里糊涂也就稀里糊涂了,有些事,不能不较真儿。”
他抱着这种别人结婚我也结的心态,她如果接受了,要被自己鄙视一辈子。
结婚嘛,可不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谁能不较真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