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真想撬开许杭的天灵盖,看看里头装着些什么。每次和许杭的接触,于段烨霖来说,就像是战场上踩地雷区一样,踏错一步就炸得灰飞烟灭。若是真的地雷,他反而很有把握,可是许杭……难猜多了,无迹可寻。
正面应对着段烨霖的怒火,许杭笑得很讥讽,然后动手脱自己的外衫,段烨霖诧异:“你干什么?”
许杭道:“你不是每次生气都会这么做吗?这回我主动一些,省得你动手。”
他真就一颗一颗扣子解开,段烨霖一把按住:“你别用话糟蹋自己,把我说得像个强奸犯一样。”
“哦……”许杭状似恍然大悟,眯着眼睛道,“原来,你不是啊?”
咚的一下,是段烨霖的拳头砸在墙面上的声音,那墙很粗糙,上头还有细小的砖石颗粒,段烨霖的手关节上一下子就出了血。
两个人彼此不说话,久久沉默。一把火好似在段烨霖头顶烧,又如生吞了岩浆一样,从里到外都是蚀骨的火气。他死命往下压,死命压,直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能够降下频率来,他才开口。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而已了?”
许杭也稍微从自己的气头上降下来一点,于是说:“你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而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你不习惯可以不来受气。”
“我不希望和你恩怨相对,我也不相信这样你心里就会很舒服,许少棠,何必呢?”
“那你就别做多余的事。”许杭偏到一边去。
“可你也得告诉我什么是多余的事!四年了,你从来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也不说,只有当我触了你的逆鳞你才会像刺猬一样扎我满手的血!无论你经历了什么,过往多么残忍多么不堪入目,我都能接受,可是你不说,我能怎么办!”
段烨霖从后槽牙里挤出这句话,一看就知道,他憋了多久。说完以后,他很明显地长长吐了一口闷气,眉宇也纾解了不少。
他把头抵在许杭的额头上,压低声音:“如果我想查,你对我而言就是透明的。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是你最大的忌讳。所以,我愿意等你亲口说。可是你,你不能一面什么都不告诉我,一面又责备我的无知,明白么?那我现在再问你,你愿意说么?”
一开始说到会查的时候,许杭的十指紧紧抠了一下墙面,等段烨霖说完后一句,他才慢慢松开。
大概是这番话,终于撬开了固执倔强的贝壳的一点点缝隙,许杭的语气也终于软了下来,他闭着眼睛,轻轻说:“段烨霖,你能不问吗?”
他还是拒绝,还是没能接纳。段烨霖有些灰心和失望。
地上的鱼丸已经凉透了,段烨霖踏着它走了。
好一会儿之后,外头的药徒才战战兢兢进来瞅了一眼,试探地问:“当家的,您、您是和段司令拌了嘴不成?他走的时候那脸色黑的啊……哎呀,这儿是怎么回事,我来收拾一下吧!”
“不必了,我来收拾吧。”许杭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拿起地上的一块鱼丸,放在掌心里,最后握紧了拳头。
当日回金燕堂,晚膳的桌上少了一副碗筷。
段烨霖走了,离开贺州城出公差去了。许杭听蝉衣这么说的时候还怔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段烨霖和自己是说过的。
不过四年来,不打招呼就走,还是头一次。
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许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