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许杭已经抄到第一根蜡烛都快烧完了。
“许施主今日又是为什么苦罚自己?”
许杭没有停笔:“因为我没能克制住自己。”他想起了黑擂台那日与日本人健次的对手:“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那种人和那种话而失去理智的,现在想来,我还是修为不够。”
长陵将他的笔夺下:“那抄了这许久,你可觉得心境平和了?可觉得修为提升了?”
许杭眼睫毛眨了眨,说:“…至少给自己留个教训。”
长陵拿过一张新的纸,落笔游龙飘逸,很洒落的笔记:“其实你一向都很明白,所以我总觉得这样惩罚自己的方式也并不适合你。别的人或许是不自知,但是你贵在自知,只是缺一点通透罢了。”
他把写好的那张纸递给许杭,许杭接来一看,写的也是心经,只不过长陵的从字形上就看得出练达来,不像他的字,方方正正,如囚于混沌之中。
因为长陵递东西的举动,让许杭闻到他衣袖之间的气味,不是禅院里的香火气,也不是他常喝常熏的香,而有些像女人的脂粉味。
“大师的身上,好像…沾了些别的气味。”许杭说道。
长陵倒很坦荡:“近来总有一位女施主来听经,身上总是香气浓郁,便是寺院里的檀香也压不住她。”
女人?许杭试探问道:“可是那个穿黑衣的日本女人?”
长陵略一拧眉:“黑衣倒是不错,我却实在没听出她的口音竟是日本人。”
那应该错不了,就是她了。
“没想到日本人也对佛法有兴趣,佛家仁慈,最忌杀戮,她身为执刀人,却要悟普渡事,还真是讽刺。”
长陵听出许杭对日本人的厌恶之情,也不便说什么,给他灌了一盒新茶叶,送他到寺院门口。
段烨霖的车就在山脚下停着,他站在一片草地上,手里拿着枪,对着远处飞快跑的田鼠一扣扳机,田鼠的身子飞了一下,砸在地上。
“你的枪法很好。”许杭很少夸赞段烨霖的。
段烨霖竟然把枪递给许杭:“要不要试试?”
许杭拿起枪,沉甸甸的,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枪口顶着段烨霖的胸膛:“你也不怕我对你动手?”
段烨霖张开双臂:“不怕。”
越坦荡的对手,越让人失去兴趣。许杭移开枪,看着远处的一颗树,眯着眼睛瞄准,段烨霖见他手有些不稳,便指导道:“呼吸平和一点,手端牢,看准即发。”
发字一落音,子弹就出膛了。可是那一瞬间,许杭用力一甩枪,左手摁着自己的右胳膊,眉头一皱,好像触电一般。
自然因此,那枪也失了准头,打在树边的田埂里。
“怎么了?”段烨霖紧张地给他查看,伸手给他揉着,“没用过枪的头一次使,怕是被后坐力伤到了。”
许杭动了动,没什么大碍,便说:“我不擅长这个,还是不玩了。”
他坐进车以后,段烨霖说:“今夜有一场晚宴,你有没有兴趣同我一起去?”
这就奇了,许杭不爱热闹是出了名的,段烨霖应该是很懂这点才对,怎么会主动提这种事情?
“寻常那些俗人的宴会自然不会让你涉足,只是今日还有一场拍卖会,拍卖的都是难得一见的老古董,我听乔松说,有一大块难得的犀角,你大概会喜欢。”
犀角,本草衍义有记载,以磨服为佳。若在汤散,则屑之,是极其难得的药材。
若真如段烨霖所说,倒是的确值得一去。许杭顺便也就问了一句:“在哪儿办的?”
“日本领事馆。”
“为什么在那?”
“因为主办的人是日方的人,名叫黒宫惠子。”
有句俗语说,说什么来什么,看来这个黒宫惠子和他们之间还有不少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