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宫惠子闻言一僵,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就连眉毛上头的青筋都突突地跳着,唰得一下整张脸惨败,颤抖着手把下人赶走,抖声道:“你…你闭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惠子小姐你既然敢动心思,怎么还怕别人说穿?”
形势直转急下,主动权瞬间转移。
“你是怎么知道的!给我把嘴巴管牢点!”
许杭站在那里,一张清秀的脸明明人畜无害,却如一个屠夫,掐着活物的脖颈,分寸拿捏得精准而有力道:“黒宫小姐,你的角色无非是日本人放在中国的一个间谍罢了,美色和手段是你的武器。所以,一个间谍是不可以有感情的,如果日本人知道你已经有变心的苗头,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素来细作都要冷心冷面,一旦动心,再好的细作都是张废牌。
日本人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出一个黒宫惠子,如果她爱慕一个和尚的事情被发现,长陵必死无疑,而且一定不得好死。
说到底,她手上看似那么大的权力,都是日本人施舍的,她是刀,不是执刀人。
喉头一哽,看着近在咫尺的许杭,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了一种畏惧的感觉:“你敢伤他?信不信我要你的命!”
许杭分毫不让,也直面反击回去:“现在我的背后就有人拿枪顶着,命在弦上,不得不铤而走险。只有黒宫小姐帮我撤下那把枪,我才能替你保住法喜寺里的那位。”
“我现在就杀了你!割下你的舌头,看你还怎么多嘴!”
黑宫惠子转身想要拿枪,许杭一把就摁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其生出红印子。
“只要我今天没从这里走出去,明天,全贺州城的人都会知道你的意中人是谁。我向你保证,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日本人!”
落地有声的一番话,宛如一发发子弹,射在黒宫惠子的心上,一枪一洞,打得她无力回天。
她最羞耻的爱欲,她最不敢触碰的柔软,全被眼前人捏在手心里威胁。
常年游走在恶心的男人中间,她早以为自己此生都会厌恶这种自认为凌驾于女人之上的生物。谁知道,只是惊鸿一面,她死去的心竟会被一双普度众生的手扫去尘封的蜘蛛网。
长陵,长陵,她心里的净土。
终究他是无辜的,她不能让自己的罪过牵连到他身上。
愤愤地瞪着眼前的少年,纤细的十指抓着旗袍下摆,过了许久才松开,黒宫惠子给了许杭一个定心丸:“……好。算你狠。”
交易成功,许杭匆匆离开了日本领事馆。
在许杭的身后,黒宫惠子精神衰竭一般跌坐在沙发上,很气愤地摔碎所有的茶杯,精致的面孔挤在一起,最后埋进手掌之中。
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了。
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声音,是赤裸着内心的情欲被窥视的羞愧和畏惧。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颓然无力的感觉了。
在她身后,健次缓缓走了出来,脸色低沉,声音低哑:“我早说过,惠子,那个和尚会害死你的。”
黒宫惠子惊站起:“你什么时候在的?!”
“一开始就在了,”健次走上前,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你该杀了那个和尚!不能让他绊住你的心!明白吗?”想到这里他狠了狠语气,“如果你做不到,让我去杀!”
‘啪’!
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在健次脸上,黒宫惠子指着他威胁到:“你敢杀他,就先杀我!”
她怒而转身,急急出门而去,许杭要求的事情很紧急,她必须赶紧想办法拖住军统。
“惠子!你清醒点!”健次像一只咆哮的野兽。
黒宫惠子在门口急急地停住脚步,逆光的她看起来尤为落寞和纤细。
她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中带着一点乞求:“我永远不会背叛日本帝国,我发誓。我会把他放在心里,也只是放在心里而已。健次,你知道我也不可能离开的。这样可以吗?就当,让我任性一下,可以吗?”
健次不说话了,他最听她的话,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不答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