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因为他的血才能活下来的女孩子。
沈京墨没有还口也没有还手,他若真那么做了,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章饮溪打了他一耳光还嫌自己手疼,哼了一声:“你的血我已经不需要了,医生说我已经痊愈了。想想也恶心,我竟然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真是让我自己也讨厌自己!”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出手怕擦擦自己刚刚打过沈京墨的手,再把手帕丢在他面前的地方。
沈京墨看了看,这方手帕,比他穿的衣服料子都要好得多。
他试着开了开口,发现太久不说话,嗓子真的会生锈的:“那我……可以…走了吗?”
章尧臣说过的,章饮溪好了,他就能走了。
“当然可以,”回答这句话的是从门外走进来的章修鸣。
五年的时间让他出落得更高大了,他走到沈京墨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这个可怜的东西,沈京墨下意识躲开了,章修鸣见他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就笑了,“放心,很快我会亲自送你出去的。”
章修鸣没有撒谎,他真的送沈京墨出去了。
只不过,他是把沈京墨从这个牢笼挪到另一个囚牢。作为一个人质,代替章修鸣,送去阎帮当一件抵押。
怕他逃跑,多生事端,章饮溪在他的吃食里面下了药。那双眼睛就是那样渐渐没了光彩的。
第一天瞎的时候,还只是迷糊,能知道明暗,只是眼前像一片白雾,怎么都绕不开。
他吓得六神无主,四处摸索,没走两步就摔倒。双手紧张地摸着四周的事物,感觉自己掉入黑夜之中,却寻不到出路。
“我的眼睛…我为什么看、看不见了…为什么……”
他跌倒、他出丑,换来的是看他笑话的那群人,放心他的面肆无忌惮地耻笑他。
“你们看呀,他真蠢,又摔了。”
“哈哈哈…”
“像不像个跳大神的?诶,你去绊他一跤看看!”
“哈哈哈摔得真丑!”
“你说鬼爷看到这样一个蠢货,应该会气得直接一枪崩了他吧?”
“鬼爷的脾气那么臭,肯定留不得他。可是他瞎了,比之前那要死不活的模样有意思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刀言剑语,每一下都扎在沈京墨的伤口。他觉得自己是舞台中的小丑,被人戴上面具,被迫表演,被迫逗乐,才不管他在面具后面是怎么哭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在一个雨夜,预备将他送去阎帮的路上,沈京墨找到机会,逃了。
说起来也很巧,他迷迷糊糊躲进一个货箱子里,稀里糊涂被装上船,那艘船正好是回贺州城的萧阎的船。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下的船,又是怎么摸爬滚打,像个落魄乞丐一样滚回的贺州城。只能说上天对他唯一的垂怜,就是让他倒在了鹤鸣药堂的门口。
于沈京墨而言,这五年像皮肤上被针孔扎出来的溃烂一样,碰或者不碰都是疼到死。
他宁愿不得好死在街头,也不愿再回到那个恐怖的庄园里了。
“呼……”说完故事的沈京墨长长吐了一口气,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已经都跑干净了。
许杭握着床边栏杆的手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
沈京墨惨白地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倒霉了些?”
“是,以前的你是。”许杭的手压在沈京墨手背上,“以后倒霉的,就是那些渣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