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鸾儿的眼神渐渐淡漠下来,随后又在眼底伸出留了一抹不可动摇的坚毅:“那是你没见到。”
黎童双手托腮:“看来你们上辈子很好。”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柳鸾儿最深刻的记忆,她面上虽然只是浅浅一笑,可黎童偏偏看见了那眸底的缱绻眷恋,还有……还有一丝隐而不发的痛苦。
或许,所有的甜蜜只是柳鸾儿自己觉得甜蜜而已。
黎童不催,只是有点酸。
这么大的一个漂亮姑娘杵在眼前,跟自己喜欢的男人上辈子有过纠葛,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头顶有点绿绿的。
别人都是什么前世今生三生三世的纠缠爱恋,她倒好,总有一种莫名插足人家感情的小三即时感。
黎童歪着脑袋想,要是她没钻进黎胤童的身体里,这辈子的百里烨和柳鸾儿会不会终成眷属?
郎才女貌的,可把她这个妖怪酸死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唯有吃瓜才能让她快要被醋淹死的小心脏活过来了。
“一见钟情。”
啊,更酸了。
她就多余问这一句。
“不过你放心,是我对他,不是他对我。”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就能缓解点什么?黎童轻轻弯起的唇角暴露了她的心。
“那时候我还很小,大哥带我去季春园游,我最喜欢的小荷包被人丢进了湖里……”
“他帮你捡回来的?”黎童没忍住。
柳鸾儿看了她一眼,黎童立刻闭嘴,抬手在自己的唇缝前划了一道,安静吃瓜,我懂。
“大哥那时候还不是大理寺卿,但因为性子耿直得罪了不少人,他们趁大哥不在,欺负我,幸好他出现了。”
黎童仰着头幻想着,那时候的百里烨应该小小一个,却也已经有了长大之后的英气和俊朗,眉眼深邃有神,面庞虽稚气未脱却也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稳重,尽管偶尔还有些冲动,但本性善良。
“他那时候,刚打完架回来,头发被扯断了好几根,身上还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打的架,还有点猪臭味,见我哭个不停,二话不说就跃入了湖里。”柳鸾儿说着的时候,似乎也回到了那个时候,眸光潋滟似水,端得情动。
黎童微微扭曲了一下五官。
这走向怎么有点不大对?
别人家的一见钟情,可都是什么阳光正好,少年人身姿挺拔,逆光而来,然后将姑娘揽在身后什么的,这男主角怎么有点剑走偏锋?
“他那样子……”
“确实在别人眼中,算不得很英朗。”柳鸾儿掩唇笑了笑,眉眼间满是爱恋。
那这可不是算不得很英朗,活脱脱一个熊孩子好么?就这,您也能一见钟情,实在是佩服!
不过看柳鸾儿这样,黎童也打住了想要吐槽的心。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懂的。
别人随手一帮,就能让她记了这么久,柳鸾儿是缺爱吗?黎童陷入了沉思。
“其实,除此之外,我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见他,得过五关斩六将,可他不知道我,他把我忘了。”柳鸾儿低落起来。
黎童想,按照百里烨的心思,那时候还混不开窍呢,估计满脑子都是自家大哥吧?哪里能想到自己随手一帮还能整出个爱慕者来。
百里烨是皇子,柳鸾儿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门不当户不对,能嫁进来当个妾室,都算是祖宗烧高香了。
她这一步,得花了多少心血呢?
黎童默默在心里同情完,再看柳鸾儿的时候,来的路上那一腔愤怒全都付诸了东流,唉,她真的是太善良了。
不过,有些话该问还是得问。
“越州的事,你做的?”
柳鸾儿很快止住缅怀过去的复杂情绪,看着黎童的眼神多了一分尖锐。
黎童只觉得后背好似被扎了一下似的,有点冷。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果然。
这个反问就跟一块巨石从山顶落入湖泊一样,砸了个水花四溅,将人淋成落汤鸡,狼狈不堪。
“越州……不就只有……”黎童说不下去了。
越州瘟疫,死亡一百七十多人,黎胤贤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一百五十多人,他走以后,因为自身身体原因没能扛过去的,又多了二十多人。
不等黎童说完,柳鸾儿就站了起来,神色冰冷,语气更冷,像是整个人都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带着极浓重的阴气。
她就是来索命的。
“有些事,你不敢做,就我来做,有些人,你不敢杀,就我来杀。”柳鸾儿弯下腰,脑袋凑向已经全身僵硬的黎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几条命算什么?”
黎童腾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
她目眦欲裂:“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他想走这条路,他早就走了,还有你什么事儿?!这江山,这百姓,都是他和先皇,和成千上万的兵将拿命换来的!他不愿看生灵涂炭,不愿看无辜枉死,所以才一直隐忍至今,细细筹谋,步步为营,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黎童压着声音,几乎要从喉咙里咳出血来。
柳鸾儿有些发愣,胸前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脚下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黎童一想到那些因争斗而死的百姓,心里就一阵一阵抽痛,不是为她自己那颗脆弱的善心,而是为百里烨感到不值。
他苦心孤诣地想要保住那些无辜的百姓,却还是在这条路上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