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烨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静自持,并非心血来潮哄着夫人开心,贺源一下就冷静了,怒气在瞬间消散。
贺源躬身抱拳:“末将领命。”
之后,贺源就迅速离开了,偌大的水牢之中,只剩下百里烨和黎童,以及一个只能喘气不能说话的奸细。
“诶,不是说水牢吗?水在哪儿呢?”黎童就跟去亲戚家做客似的,四处参观了起来,但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不由得扭头问百里烨。
昏暗的光线将百里烨的面容照射得影影绰绰,他站在那里,笔挺的身姿一半藏在黑暗里,另一半则像是笼了一层烟红的纱。
黎童怔在原地,只觉得此时的百里烨过分冷峻,令人心惊。
“怎么了?”
百里烨没有回答她,只往前迈了一步,让整张脸都从黑暗里露了出来。
“夫人,你为什么不害怕?”
“啊?”黎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四周,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了起来:“除了有点黑,还有点臭,其他还好吧。”
百里烨又朝着她迈了一步。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
黎童挑眉,指着那随时准备就义的奸细,问道:“因为他吗?”
百里烨沉默着。
“二五仔的下场,是这样的啦!”黎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走到百里烨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你夫人我不会做二五仔的,一定挺你到最后。”
虽然不知道二五仔是什么意思,但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
百里烨冷硬的脸上陡然间浮现一抹暖意,握住了黎童的手腕。
“你手怎么这么凉呀?”黎童蹙了蹙眉,双手捧住百里烨的手掌,垂头往他手心里哈了两口热气,用力搓了搓。
“现在才刚入秋,你的手就这么凉,不太对劲啊,是不是生病了?按你这体格,你现在这岁数,应该是血气方刚的呀,回头请个大夫来看看。”黎童絮絮叨叨地说着,忽而停了下来,谨慎的眼神在百里烨脸上转了几圈,而后慢慢下滑,最后停在某个地方,又迅速收回,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不是肾……”
百里烨一听那个字,立刻捂住了黎童的嘴,红色在顷刻间遍布耳朵,甚至开始向脸部转移。
“我……那儿好不好,夫人难道不清楚吗?”
黎童挠了挠头,一想也是。
许是不想黎童再纠结这件事,百里烨这回很积极地带着黎童四处参观,还让黎童亲眼见证了水牢是如何形成的,以及挂在墙上、放在地上的那些刑具是怎么用的,不过由于那些刑具都沾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血腥,百里烨没让她碰,只近距离地瞅了瞅。
“这地方,死过很多人吧?”黎童抱着百里烨的胳膊,小声问道。
百里烨看着她,已经没了一开始的不安,而是多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想要更了解她多一点的情绪。
他家夫人怎么那么匪夷所思?
这种地方,寻常姑娘家别说进来参观了,站在门口都该瑟瑟发抖哭爹喊娘了,她还跟看景点似的,逛得兴起,一边逛还一边带评价的。
费解。
属实费解。
不是说黎家的人都把她保护得很好吗?
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应该不大可能给她看到才对,她都是从哪里得来的好奇心?
也不是,或许正是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没接触过,所以才对这些认知范围外的东西倍感兴趣,就像她只要一听到可以出远门就很兴奋一样。
百里烨心疼地看着自家夫人,决定了,只要他在之后活下来,不管成不成功,都要带她四处游玩,让她开开心心的。
贺源的动作很快,那名看着浑身上下都不能碰的奸细,就那么被贺源毫不留情地从老虎凳上拽了下来。
捆绑着他的绳索因为用力,几乎已经嵌进血肉里,他摔跌到地上的时候,甚至因为麻木而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给他治治伤吗?”黎童问道。
贺源抬头看向百里烨。
而后者,毫无自主意识:“听夫人的。”
贺源:“……好的。”
那奸细虽然意识模糊,却还是能感觉到周遭的环境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没有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内没有那些冰冷刑具的碰触,身体开始产生知觉,痛感正在卷土重来,隐隐约约的,他甚至还闻到了些许淡雅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