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挑了几样随身带着,剩下的全扔给碧雨他们去分了。
临出发的日子越近,黎童心里就越忐忑,总觉得还少买了些什么东西,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到缺了什么,焦躁得很,比之前跟着去琼州剿匪还要焦躁。
毕竟,函阳太远了。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雪下了一夜。
黎童裹着披风站在外面的时候,只觉得今年好像特别多灾多难,先是各地水灾,本就空虚的国库被狠狠盘剥了一回,后来又是一波瘟疫和山匪,虽然是人祸,但也坑了国库一层皮,如今又是雪灾,黎童只觉得这国库摇摇欲坠。
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的。
百里冼恐怕是青岐史上最穷的皇帝了。
听说,户部天天哭没银子,就差没卖裤裆了。
所以说,当这个皇帝有什么好?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全年无休,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兴趣爱好,后宫佳丽几十号人,还得定期交公粮,前朝后宫得周旋妥当,还得防着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刺客,头秃得比谁都快,一个不小心决策失误还有言官当着面骂,还嘴就记你一个不听谏言的罪,让后世子孙接着骂。
这么惨的工作,每时每刻都还有憨批上赶着抢,黎童实在是想不明白。
反正啊,她是不想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去受这份罪的。
“惨啊!”黎童不由得感叹一声。
“夫人在说什么惨?”百里烨收拾好了自己,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黎童颇具感慨的两个字。
黎童摇了摇头:“我在说那些受灾的百姓。”
“现在还不一定发生了雪灾,只是提前预防罢了。”
黎童点头:“希望人没事。”
“会没事的。”
府里的事情又都交给了柳鸾儿处理,为了防止有人偷偷在将军府内作乱,百里烨将贺源留了下来。
对此,贺某人乐意之至。
浩浩荡荡五千人出了城门,百里冼站在宫墙上,他在宫里看不见外面,只是望着出城的方向,静静地站了很久,直到应荣过来叫他,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冻僵了。
“派人跟着了吗?”
早上起的太早,水也没喝几口,吹了一下冷风之后,嗓子都有些哑了百里冼咳嗽了几声,借着应荣的手从城墙上慢慢走了下来。
“回皇上,跟着了,不会出事的。”
百里冼无奈地笑了一下:“明明朕应该派人去刺杀他,却不知为何总下不了手,希望他能活着。”
“皇上仁心。”
“仁心吗?”百里冼摇了摇头:“不尽然啊,朕若真仁心,怎会为了这皇位残杀兄弟?”
应荣不大喜欢百里冼这么说自己,眉头紧皱,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动了手的。
正因如此,才让人难受。
“不必挂怀,事实而已。”
百里冼知道应荣对他忠心,他难受,他也就跟着难受,他拍了拍应荣的肩,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应荣看着自家主子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孤寂,在狭长的宫道里显得愈发寂寥。
这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他一人,连他也挤不进去。
坐上这皇位,他从未有一天真正开心过。
出了城,风雪更大,其中还夹杂着几点雨珠,黎童坐在马车里还好,外面的人被雪花拍脸,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
黎童不由得心疼,突然想念起暖宝宝的好来。
好在他们准备的御寒物品足够多,出发前几天,还特意嘱咐了让随行护卫的士兵多往盔甲里塞些厚实的衣裳,就连马鞍都裹了一层毛边,要不然实在是有些冻屁股。
队伍不停歇地走了一天,入夜之前进了一座小镇,但他们没进城,在城外扎营生火,趁着城门没关,百里烨让人进小镇里买了很多肉,给兄弟们加餐。
黎童在马车里烧水,等着百里烨进来的时候,将热茶捧到了他手心里。
“现在就已经这样冷,到了函阳,只会更冷吧?”
百里烨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热茶,顿觉自己冻僵的身体立刻活了过来,他想摸一摸自家夫人的脸,却又怕冻着她,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倒是被黎童眼疾手快地抓在手心里,用力地捂了捂。
黎童怕百里烨担心,笑着道:“我反正在马车里,冻不着,倒是辛苦了那几千个兄弟,你们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情况是不是比这更恶劣啊?你们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才哪儿跟哪儿啊?我也能撑得住。”
百里烨掌心里暖暖的,心里头也是暖暖的,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被氤氲的雾气迷了眼睛,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用力眨了眨,反手握紧了黎童的手。
出来的时候,黎童又跟柳鸾儿确认了一遍先皇忌辰的时间,倘若可以的话,他们就在外面过年吧。
最好,连先皇忌辰都赶不上。
黎童看着外面,风雪将马车帘掀起,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天,但她却觉得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