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连锐带人赶到客栈的时候,对方已经失去踪迹。
朱佩佩终究还是露了马甲。
回到将军府中,黎童只觉得呼吸困难,心上被一张网盖得密密麻麻,她抬头望去,入目之处,竟是一片血红。
有人站在那黑暗之中,浑身浴血。
惊醒的时候,已是半夜,身旁的男人平缓地呼吸着,独属于男人的温热气息环绕着她,黎童伸出手,按在他胸口上,心跳声强壮而令人心安。
黎童长舒了一口气。
“夫人?”
头顶猛然传来声音,黎童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再度抬头的时候就看见百里烨已经醒了。
怎么这么浅眠?
“怎么了?”百里烨关切地看着她。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惊醒了,接着睡吧。”黎童拍了拍他。
“客栈的事,我已知晓了。”百里烨忽然说道。
黎童下意识地抓紧了百里烨的衣襟。
“此人不足为虑,夫人不必多想。”
“你知道他不是皇室血脉?”
百里烨轻笑一声,黑暗之中,他眸色深幽如墨,令人莫名沉静下来。
“他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他们找来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御医院中人才济济,想确认一个皇室血脉算不得什么,只是为夫也很讶异,他们竟想到了这种断绝后路的法子,只怕后日,一个不留。”
百里烨说得温柔,可偏偏最后一句话却透着满满杀气。
即便他不要这皇位,也不会让大哥用命换来的江山给这般不择手段之人。
江山可易主,皇室血脉却不可混淆。
因先皇忌辰,事关重大,黎相受命,随同礼部共同行事,皇城卫加派了巡逻人手,城门口只出不进,季吞山亲自带队,忙得脚不沾地,但凡可疑人士,不管是谁,一律先抓了关起来,等过了忌辰再行处置。
因着先前柳行闹得那一出,如今他在民间声望颇重,季吞山请了柳行去,让他也带着大理寺众人有事没事往街上溜达溜达,震慑不法之徒,俨然一个吉祥物的效果。
好在,柳行虽然面冷,却也答应了。
不过,也因为忌辰一事,柳行安分了,这几日朝堂之上一直没弹劾什么人,众大臣皆松了口气。
而那几个察觉被盯梢迅速遁走的人,此时更是无影无踪,寻不到蛛丝马迹。
百里烨亦忙,虽然在皇城卫待了没多久,但原先第五支皇城卫散回原队之后,仍对他抱有敬意,路上碰见的时候,除却季吞山不给他好脸色之外,之前跟过他的几个都不约而同地微笑着点头示意。
“笑什么笑?巡逻!”季吞山顿觉个人声望遭到了攻击,迅速带着人走了,看得百里烨摇头直笑。
若非立场问题,他或许也愿意和这般心肠耿直的人成为好友。
因是先皇忌辰,礼部是最忙的,而身为礼部尚书的黎胤之整个人都快忙得找不到自我了,甚至因为忙,几日都没回主卧,一直睡的书房,邱心儿自与他成亲后,虽谈不上多么贤良淑德,却也收敛了脾性,甚少与黎胤之发生争执。
当然了,她也不大擅长与人打唇枪舌战。
这几日见他忙于公事,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亦是眼下青黑一片,就连胡茬都长了出来,原本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如今看来竟有那么一股落魄颓唐之风。
她心念微动,平常不大能说得出口的关切之语,此时竟也能脱口而出了,字句顺畅,倒像是早在心中念了千百遍。
黎胤之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随耳听了听,点头应着,亦没有注意到邱心儿说话之时的神情,若他看到,恐怕也会吓一跳。
他们这桩婚事,本就是流言促成。
郎无情妾无意,就连洞房也无,只余夫妻二字盖在头顶。
邱心儿不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见黎胤之满心思都是公事,也就不在这里讨他嫌了,放下汤盅就走了。
待黎胤之回过神,书房里只他一人,汤盅已开始微凉。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黎胤之想不起来,一拍脑袋:“算了。”
汤虽然已凉,但黎胤之还是喝了个干净,很是不拘小节地手掌抹了一下嘴唇,擦去油渍,随手拿起笔便签写起来。
这一忙,又忙到了入夜,就连晚饭也是府中小厮来催的。
黎胤之头都没抬:“不去吃了,随意弄些端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