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今天来上课的不是姜仲尧,是计算机系另一位老师。
金洛这才知道姜仲尧走了。
F大和西藏某所学校结对子,每隔一年会互相派优秀教师到对方学校观摩学习,这事儿金洛也听说过,他以为姜仲尧是个在研助教,没那个资格。
没想到他会去西藏。
姜仲尧刚走的几天不知道是不是那里信号不好,一直打不通电话,后来听学校里其他老师说考察团已经顺利到达后,金洛才放下心。
紧接着就是期末考。
考试很紧张,计算机和数学双专业课轮番考。
除了那几门计算机平时被姜仲尧看得紧不用怎么复习,金洛的第一专业,那些数学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大学的数学,全书上下难得找到几个数字,全是XYZ之流的符号,抽象得很,而金洛的专业学得又是比高等数学难上加难的数学分析,通常一节课下来,大家都是云里雾里。
纵然金洛脑子比一般人好使也免不了要彻夜不眠地临时抱佛脚几天。
而在一片混乱紧张的期末考中,某个人的失踪更是让他整日坐立不安。
在F大教师团到达西藏半个多月,考察活动快要结束前,姜仲尧不见了!
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几个年轻教师出去登山,一天一夜后,彻底失去了联系。
原本他这么大的人了出去登个山也没什么,只是他们非要去登珠峰!
埋在珠峰白雪皑皑下的尸骨,不知有多少……
上周末回家去姜家了解情况,看到姜妈妈拽着姜爸爸的衣袖一个劲地哭,边哭边骂“臭小子白养了”,哭得声嘶力竭。
姜爸爸也是一脸愁容。
金洛妈妈在旁边劝,没劝几句自己也哭上了。
一连好几天没联系上,大人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金洛去网上查了资料,在发现攀登珠峰时与基地联系不上也是常有的事,心里才稍稍有了点底。
千里之遥,担心也于事无补,除了每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外,他把所有时间和精力全用在了期末考上。
他想以此让自己分心,可其实根本没法减轻一丝一毫的紧张害怕。
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嘴里的热泡却发了一轮又一轮,不管喝什么凉茶都不顶用。
晚上坐在台灯下看书看到一半,他会情不自禁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祈祷着“上帝保佑”。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他身边,从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到念大学,他的每一步每一次成长里都有他的身影。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哭他的笑,他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有关,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他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那些欺骗、误会和第三者算什么?
直到姜仲尧失踪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世界上所有一切万物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姜仲尧。
他告诉自己,他对上帝发誓,只要他能回来,缺胳臂少腿变成傻瓜也没什么,等他回到他身边,他一定会告诉他。
他爱他,比他以为的还要爱。
不管他同不同意,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赖在他身边的打算。
张圆觉得金洛矫情,闲得没事做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来折磨喜欢自己的人。
是啊,在生和死面前,一切都是矫情。
生死之下,才能让人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
考完《概率论》,金洛连寝室都来不及回,火急火燎地跑向实验楼。
一口气奔到五楼,累得站在台阶上大喘气。
走廊尽头那间教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步步走过去,打开门,开门的动静不小,教室里所有人都朝门口看来,疑惑不解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们对着金洛窃窃私语,后者却视若无睹,眼神直直地看向站在讲台上那个人。
他瘦了,也黑了,一个月的时间,金洛却觉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直到此刻才深有体会。
“抱……抱歉。”说完,金洛轻轻关上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