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洛的眼眶渐渐湿润。
他们不仅仅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还为自己带来了这世上很特别的一个人。
“我刚开始也不怎么相信我们是亲兄弟,爸妈拿给我看你的照片,可我觉得你哪里都不像我们蒋家人。后来有一次我把自己的眼镜给你戴上,我才发现原来你长得不像我,是因为你更像妈妈那边的人,你很像我们的外公。”
蒋涵长得像父亲,俊朗儒雅,性子也和父亲一样偏稳重成熟;而金洛更像母亲那边,同样的虎牙笑起来时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明朗阳光,是不知人间忧愁的矜贵。
“如果外公还在世,他一定很希望你能一起去新西兰。当年外公移民时妈妈因为放不下爸爸没有一起跟过去,外公舍不得她,经常飞回来,可一个老人家,连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是一种折磨。”
“其实仔细想想,突然多出来一对父母,他们和你现在的爸妈一样疼你爱你,并不是一件坏事。”蒋涵以为金洛神情哀伤,是在为自己的身世烦恼,“哥,他们都很爱你,你只需要敞开心扉,试着接纳他们。”
“新西兰,你也会一起去吗?而你觉得,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去吗?”金洛目光直视蒋涵。
“当然……”蒋涵不明白金洛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意见,他试探着反问他,“所以,你不打算去?”
“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理智上,他明白自己应该跟着蒋家一起去新西兰,毕竟他们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哪怕不是因为蒋妈妈的身体原因,他也应该尽到一个儿子的义务。
然而如果他不用太理智,他可以再自私一点,他绝对、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那个人……
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不管发生什么始终陪伴在身边的人。
他们许诺过彼此永远在一起,金洛想要的永远不是像他所说的只要互相爱着对方就够了,而是,他要是想他了,可以随时随地看到他、触碰到他!他们之间最远最远也必须是下雨时可以互相送伞的距离,而不是只能将所有的思念隔绝在一望无际的大洋彼岸!
隔绝到了最后,在被无限拉长的时间和距离下,他们的爱,沦为无可奈何中注定会消亡的灰烬。
“你舍不得姜仲尧。”蒋涵不是不懂金洛的挣扎,“可你要明白,每一个人都只能先考虑自己,然后才是其他人。”
蒋涵大概能体会这两个人在面临分别时的挣扎与彷徨,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当姜仲尧知道金洛要跟着蒋家移民后的感受,他一定很不舍得金洛,希望他能为了自己留下。所以在他看来,姜仲尧一定给金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应该会求他留下吧……
金洛站起身,走到蒋涵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纸,那是被透明塑料纸塑封了很多年的金洛的心愿卡。
“什么骗孩子的玩意儿?”蒋涵将这张薄薄的纸片拿在手里翻看了两下,不懂金洛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金洛从蒋涵手里收回心愿卡,捏在指尖,捏得指关隐隐泛白。
“就算是骗孩子的东西,只要有关于我的,他都视若珍宝。每一个人只能先考虑自己然后才是其他人?”金洛苦笑摇头,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可姜仲尧一定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会把我放在第一位!”
姜仲尧对金洛的爱绝不逊色于他的父母们。
姜仲尧把心愿卡给自己时什么心愿也没说,因为无需多言,他们都明白当姜仲尧把金锁片和心愿卡交给自己时意味着什么。
姜仲尧最后对金洛说:“一共三张心愿卡,我已经用了两张,我有点后悔第一张用得太随便……还剩下最后一张暂时保管在我这里。我也许会用也许不会用,可是金洛,请你记得一定要回来问我要最后一个心愿,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蒋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如果一定要他和金洛争辩,那么他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了完全不顾及自身的地步。
怎么可能呢?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现在爱得多么热烈,也总有褪去激情,回归平淡的那一刻。
然而正因为脉脉温情常见,才突显出长久激情的难得与珍贵,这种力量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哪怕你扑进去的结果是撞上南墙,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蒋涵正是体会过金洛和姜仲尧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才明白——
有些爱,根本抵挡不住。
如洪水猛兽,如人祸天灾。
从此败北,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