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寺位于帝都东侧,往年香火极其旺盛,自从八年前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香火一日不如一日,到如今新皇入主皇城,天下安定,才又渐渐有了人气。
此时,宁安寺山脚下回城的街道上,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嘈杂的路边,一个容貌娇美的姑娘似是从马车中摔翻出来,此时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的身边,一个圆脸丫鬟正不住地推她,惊慌哭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不要吓我!”
林菀欣躺在地上,感觉自己撞了头,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很想爬起来告诉对方“我没事……”,却始终没什么力气。
正迷糊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男声。
“这位小姐怎么了?”
林菀欣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睁眼,在地上翻滚一圈,迅速爬起,带着几分警惕和惊异,看着相距不远的男人,又看了看四周围,突然怔愣当场。
她这是回到从前了?
她不是正在西安跟师父一起布置挽救危局的风水大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着本已逐渐淡忘的人影重新出现在眼前,林菀欣有些恍惚。
这是……她和秦雁起初见的那一幕?应该是十多年以前了吧?
上辈子就是在这里,她与二伯母一家去宁安寺上香,回程途中却稀里糊涂地摔出马车,等再清醒时,已经被路过的新晋从四品参将秦雁起当街抱起,送回林府。
接下来,自然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佳话。
林氏家族早在八年战乱之前就舍下一切避居山中,此时天下大安,又妄图重回帝都,进入新皇的朝廷里谋求官位,自然要做出牺牲。对他们来说,轻则钱财,重则儿女,只要有需要,无不是筹码。
彼时她就是被人设计,绑上战车,到死都挣扎不得。
“小姐,摔伤了吗?哪里痛?”丫鬟凝萃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面露担忧。
起初的震惊后,林菀欣很快稳定心神,摇了摇头:“我没事,放心。”说着,瞥向秦雁起。
见林菀欣整理好仪容,秦雁起的眼中瞬间划过一抹惊艳,不由得惋惜美人醒得太早,竟然让他失去了一亲芳泽的机会。
他勾起唇角,上前一步拱手,笑得风流潇洒:“敢问小姐芳名?家住何方?现下世道还挺乱,不如由在下护送小姐回府?”
林菀欣还未开口,凝萃却怒了:“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
“在下黑炎军参将秦雁起。”秦雁起勾起唇角,自得地笑道。
凝萃一噎,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黑炎军乃是新皇手下最得力的一支军队,传闻它在许大将军的率领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是它,率先攻入帝都,成为新皇入主皇城的最强力保障。
近来黑炎军更是在城中大肆捕杀前朝余孽,风头正盛,谁会嫌脑袋长得太稳,对他们有半分指责?
林菀欣目光一闪,拉了拉凝萃,对秦雁起一礼,客气且疏离地说道:“多谢参将大人美意,小女与长辈同行,有车马护送,不劳大人费心。”
“告辞。”林菀欣转身朝马车走去。
“哎,等等。”难得一见的美人就在眼前,秦雁起哪里舍得就此放过,身形一晃,就将二人拦住,眼睛直勾勾盯住林菀欣,“我将名字告诉小姐,小姐却未回我,岂不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林菀欣眉头微蹙,此人以前是个屠户,即使从军后读了些书,做出一番文绉绉的模样,也依旧改不了下流痞性,还未成婚,家中小妾已然成群。
她不能在这里跟他有更多牵扯,可她这边明摆着已经被人刁难,她那几个姐妹和二伯母却稳坐车中、无人问津,连小厮护卫都装作没看见……
林菀欣目光一沉,对上秦雁起这张面生横肉、上短中长下平的脸,只一眼,她就看出,此人早年不顺,中年得志,粗眉贪色,眼中带淫,只可惜眉尾散乱,鼻骨削露,犹如鹰勾,纵使万贯家财、终将散尽。
忽然,林菀欣注意到他右额角露出青黑之色,慢声道:“参将大人是个孝子,有空还是回去看看母亲,莫要与我耗费时间。”
秦雁起一愣,没想到林菀欣会突然提起他娘,他这个人贪财好色是不错,但对他娘却有几分真心,毕竟他爹早死,从小被他娘辛苦拉扯到大,现在好不容易该是让他娘享福的时候。
这臭丫头咒他娘?秦雁起怒从心起。
就在秦雁起愣神间,林菀欣舍弃了自己的马车,迅速掉头,爬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秦雁起目光一闪,却见街边一名身材高大、容颜俊美的男子领了一队黑炎军走了过来,他没再纠缠,立马谦恭地笑着迎了上去:“老大,情况怎么样?有新线索了吗?”一只手却背后做了个手势,让手底下人跟上林菀欣他们的马车。
马车内。
“谁叫你上来的?”二伯母唯一的嫡女林苏卉,盯着大喇喇上马车的林菀欣,不可置信地皱眉喝道。
他们一行人出去上香,分了两辆马车,二伯母及其嫡女、丫鬟一辆马车,林菀欣则与二房的两名庶女一辆马车。
林菀欣不请自来,此时坐得端方,笑眯眯道:“二姐,我真的觉得,你长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