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欣目光落在陈县令身上,淡然道:“陈县令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认为这件事很严重。”
陈县令一怔,微微犹疑:“姑娘何出此言?”
“在县令大人看来,丢了匪患头子固然是大错,但对大人来说,顶多就是仕途不顺,不能及时向今上表忠心,但最不济也就是丢了官,是吗?”
陈县令眉头一跳,林菀欣这话说得太直白也太难听,但也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就是这么认为。
见陈县令默认,林菀欣感慨笑道:“所以我说,县令大人真是想得太美好了。”
陈县令皱眉,语调微冷:“姑娘有高见?”
虽说如今确实面临困局,但如此受一个小姑娘奚落,饶是陈县令向来大度,也不由十分不爽。
“高见算不上,但一个人若是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和抉择。县令大人以为自己最多不过是被罢官,毕竟大人为官多年,官场中人脉众多,虽然如今新旧更替动荡不已,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人未来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再不济,大人多年来积累了丰厚家产,从此归隐田园当个乐家翁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大人能够全身而退。”林菀欣笑道。
“你觉得我不能?”陈县令反问道。
“大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呢?”林菀欣缓缓问道,见陈县令皱眉,她继续道,“如今县令大人纵虎归山,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已成事实,而这群匪患来路不明身份不明,背后甚至有旧朝逆臣的身影……”
闻言,陈县令神色一凝。
林慎安目光一闪。
“这样一群人由关键人物带领,他日必然卷土重来,轻则战事再起,导致民不聊生,重则甚至会动摇国本,危害天下!”
林菀欣叹道:“八年战乱了,如今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正是百废待兴、万民一心企盼着盛世开明的时候,大人却因为一人之故,犯下此等过错,下破坏百姓的期望,上愧对当今天子,会有什么后果?难道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又或者,只有今上重责、屠刀降落的那一刻,大人才能够彻底明白?”
闻言,陈县令一怔,等想通关节,瞬间冷汗如雨,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轻微发颤!
他确实没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是现在,也不能完全判断林菀欣说的是否属实,但万事绝不会空穴来风,面前的姑娘敢这么说,必然有其根由。
倘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匪徒不是简单的匪患而确实是背后有牵连,他项上人头不保不说,甚至可能被判通敌叛国株连九族!
毕竟人是被“陈县令的人”放走的,他自身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而现在,派出去追查走失匪徒和下属的人也一无所获,这件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败露,届时可就……
再看向林菀欣,陈县令再无轻视之意,他长揖一礼,郑重道:“陈某愚钝,还请姑娘指教。”
林菀欣避开他的行礼,勾唇说道:“指教谈不上,毕竟我与县令大人也不过是做一桩买卖而已。”
陈县令一愣:“买卖?”
林慎安则暗自翻了个白眼。完了,完了,真要诈骗到县令头上了,他姐还真是敢!
“不错。我也不是平白告诉大人,但我所求也不多,一个问题一千两。”林菀欣笑道。
陈县令还未说话,他身边的马夫却立即跳起来:“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陈县令微微皱眉。
林慎安也感到惊异,又迅速藏起神色。
林菀欣笑容不变,漫不经心地道:“是吗?县令大人准头赤色,不刚在太傅府也大破财了一笔?与之相比,一千两不过是毛毛雨吧?”
陈县令神色顿时一凛。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骗……”
陈县令扬手阻止了马夫的怒斥,有些摸不准面前姑娘到底知道多少,可她能一言说准这件除了他跟张太傅外只有天知地知的事,倒让他更相信了几分,甚至无端的生出丝许敬畏。
“在下手中目前并未带上那么多银两……”微微犹豫,陈县令说道。
“那就先定金一百两,事成之后七日正午在此地,再补九百两。”
“好。”见林菀欣说得肯定,陈县令再不犹豫,吩咐自己幕僚,“胡忠,去取一百两银票过来。”
眼见银子到手,林慎安感觉有些魔幻,就这样忽悠一下就有钱了?还是直接一百两,他七个月的月钱?!
林菀欣问道:“敢问县令大人生于何时。”
“生辰?”陈县令微微讶异,忽然明白了什么,郑重道,“在下戊戌年甲子月己亥日壬申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