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拧起眉头,闭目凝思。
他记忆力一向不错,只要见过,连细枝末节都能过目不忘,但这一刻,他居然真的没有想起来哪些人是女弟子。
回忆起今天,他脑海中尽是杏师妹的模样。
杏师妹在云间亮着杏眸望着他的模样。
杏师妹迎他回去的模样。
杏师妹比试前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杏师妹伏在地上作画的模样。
杏师妹画完画拂裙起身的模样。
杏师妹被夸奖时羞涩红着脸的模样。
每当回忆起杏师妹的倩影,他心头就涌上一股融融暖意,心脏被化得柔软,不自觉想要微笑。
杏师妹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
他的记忆力没出问题。
可是想来想去,他竟真的想不起其他人来。
怎么会这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公子羽忽然有些茫然无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失去了思考方向。
而就在这个时候,浴池外头,传来有些嘈杂的人声。
大约是又有其他仙门的弟子来沐浴了。
西天宫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北天宫,听到有其他人过来,他们都默契地闭了嘴,不再讨论自己仙宫的私事。
此时在浴池外的,正是东天宫的弟子。
缘正和他的两个师弟,拿了沐浴的东西,正在做入温泉的准备。
缘正脱了外衫,露出白皙流畅的背脊,但他总觉得锋芒在背。
自从与缘杏道别,两个师弟怪异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时不时还发出促狭的笑。
这让缘正莫名其妙,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睨他们,问:“怎么了?”
“啧啧啧。”
一个师弟戏谑地模仿他的语调:“‘我从未讨厌过你’,从未讨厌,这么说来,就是一直喜欢了?”
另一个师弟上前来拍缘正的肩膀:“师兄,想不到你也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我们还一直以为你是只会钻研棋谱的冰块呢,今日对你改观了。”
听到他们说的话,缘正觉得莫名其妙,蹙眉:“你们在说什么?”
“缘正师兄,你就不要再隐瞒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和北天君门下的那位杏姑娘,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缘正的额间拧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师弟们的语气,无疑是误解颇深。
他和缘杏是兄妹,但他现在也不方便解释,只得拿着沐浴之物,一言不发地走到浴池范围里。
撩开布帘,看到里面的光景,缘正便顿了一下。
一个师弟惊呼道:“师兄!北天宫的人也在!”
缘正自是看见了。
北天君和东天女君的弟子,住得都是西天宫内最好的仙殿,两边离得不远,且又分在同一个试场,过来的速度差不多,在同一个浴池中碰见,不算太奇怪。
缘正与他们并不热络地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两个师弟净身入池。
他们在离北天君弟子最远的位置占了一角,两边互不干扰,但饶是如此,彼此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见。
两个师弟正聊得热闹,不从缘正嘴里套出一点话来,哪里甘心。
一个师弟道:“师兄,你和北天宫那位杏姑娘,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机缘巧合,偶然相识。”
是从娘胎里就认识的亲妹妹。
“说得清楚一点,认识很久了吗?”
“……嗯。”
缘正这边聊得热闹,而公子羽、和水三人,不知不觉也听了起来。
今天缘正在修炼大会时对缘杏的偏袒,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要说他们全然不好奇,自然是不可能的。
公子羽虽清楚其中缘故,但见他们说起缘杏,他也不自觉地听了起来。
而这时,东天宫的师弟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声说道:“说起来,缘正师兄,你和北天君门下那位杏姑娘,有些夫妻相哎!”
缘正:“……”
另一个师弟仔细看了看,也附和道:“说得对!真的有一点!缘正师兄和那位杏姑娘,五官轮廓说不清的神似!是有夫妻相!”
缘正:“……”
缘正:“……那不是夫妻相。”
这哪里是夫妻相。
他们是孪生兄妹,根本就是同一对夫妻生的,长得有几分相似,再正常不过。
缘正无语地闭上了眼睛,按捺下心浮气躁,眼不见心不烦。
而公子羽这边,水师弟早就听不下去了,恼得不行:“他们胡说八道!师姐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跟杏师姐像?!可别往脸上贴金了!”
水师弟望过去。
却见东天女君的弟子缘正,皮肤白皙,小脸、尖下巴,挺鼻薄唇,且与杏师姐一样,都是杏儿眼,除了五官因是男子而硬朗一些,与杏师姐还真颇有几分相似。
水师弟:“……”
水师弟冷笑着嘴硬道:“顶多都是九尾狐族,有少许共同点罢了。”
怜悯地拍了拍水师弟。可怜的师弟,小小年纪,就被妒火烧得脑子都不好了,说话前后矛盾、颠三倒四。
而这时,缘正目光一锐,没有理会自己的师弟,倒遥遥往公子羽的方向望来。
公子羽微诧,并未回避,而是迎目而上。
缘正这些年来都没有见过公子羽,但来弟子大会前,却从妹妹口中听到许多。
这些年来,妹妹说起北天宫中的事,就是羽师兄长羽师兄短。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说太多了,很难为情,可是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聊起来。
想到妹妹聊起公子羽时,脸上那遮掩不住的少女情怀,缘正看着公子羽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审视。
不知公子羽本人,是否清楚缘杏那点朦胧的情愫。
若是知道,他又是怎么看待妹妹的?
是认真以待,还是存着轻视或者玩弄的不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