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成见她神气委顿,亦疑心自己做得太过分了,遂干咳一声,“逗你玩呢!”
他岂会用这样龌龊的法子去逼迫一个小姑娘,那未免太有失身份。
凝霜的注意力集中在镯子上,楚楚可怜道:“那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萧易成当然不肯,他没那么傻,若现在就将把柄交出去,万一对方悔婚怎么办?
凝霜忙道:“我不是说现在,成婚之后,你能还给我么?”
萧易成不解,“为何?”
凝霜白他一眼,“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嫌身上首饰太多的。”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萧易成不禁无语,敢情他的未婚妻还是个财迷?这小姑娘知不知道,等她成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半个萧氏的家私都是她的,何必在乎这区区之物?
凝霜仿佛也拥有了读心术,竟能从他的脸色读懂他脑中的意思,她轻轻哼道:“那可说不好,被扫地出门的宗妇也不少见呢!”
她还是没信心能胜任世子夫人的职位,光是应付傅家这样简单的人际关系就令她筋疲力尽,遑论萧氏这样的大族?
萧易成鲜少见她露出苦恼模样,不禁乐了,遂拦住那女孩子柔细的腰身,贴着她白皙脸颊密密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独木难支的。”
凝霜还没习惯动不动来个亲密接触,下意识红了脸,轻轻将他推开,“既无三媒六证,世子爷仍需矜持。”
萧易成望着她美不胜收的红晕脸颊,心内倒觉怦怦直跳,声音也愈发低沉下去,“快了,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凝霜本意并不是催他下聘,但是听他如此说,心中不知怎的倒涌上些甜蜜滋味——萧易成的确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仅凭这点,便已比许多人强得多呢。
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西洋钟表,觉得自己实在不宜久留,遂央告道:“世子,你可否现在送我归家?”
萧易成在她手心轻轻捏了一把,叹道:“就这样不愿与我独处么?”
凝霜暗骂没见过这样黏糊的男人,以为照着话本子里演呢,她可没办法陪萧易成尽情浪漫,只能陪笑道:“日后有的是机会,世子爷想必不急在一时吧!”
萧易成看着她粉白的小脸因恼火而微微泛绿,这才心满意足撒手,亲自搀扶她出了厢房——当然,不忘在她头顶罩上一件幂篱,他的未婚妻可不能轻易被人瞧见。
那成衣铺子的老板本就是萧易成的旧相识,见他和一妙龄女子独自出入,不由得疑心是从哪里觅来的外室,遂撞了撞萧易成的胳膊肘,还极有含蓄的朝他眨了眨眼。
直到坐上马车,凝霜的脸仍是黑的,不言不语,也不知生的哪门子闷气。
萧易成只得同她解释,那人不过是开玩笑的,他此前从未和任何人单独来过——无论男女,当然,以后也不会有,凝霜是唯一的例外。
小姑娘端端正正坐着,小手平摊在膝盖上,眼皮都不抬一下,哼声道:“谁信?也罢,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
萧易成心道就算没有读心术,这女孩子的心事也浅薄得叫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但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他不禁再度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手拉着车帘,一边微微俯身道:“真的吗,那纤巧阁的傅如音姑娘你也不在乎?”
傅凝霜立刻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凶狠地望向身侧,莫非他真去过?她以为萧易成对张瑞千说的那些都是扯谎哩!
瞧她的模样,倘若萧易成敢点头,傅凝霜立刻就能给他脸上挠两下。
萧易成留神避开那两只白生生的爪子,自己却捂着胸口,几乎笑断气——这人也太好骗了!以前他怎么没觉得傅凝霜如此好玩?
凝霜暗悔自己几次三番着了他的道,决定不再理他,遂用力放下车帘,任凭萧易成千呼万唤,只是不应。
萧易成知晓自己玩笑开大了,唯有摸一摸鼻子,以沉默代替赎罪。
等到了南明侯府门前,凝霜的情绪到底被他哄得缓和了些,不过这会子已不像初经表白时的悸动,能够冷静的考虑利弊了。
第一件事就是两人的相处问题,凝霜希望在正式拜堂之前,两人尽量少见面,一则她要绣嫁妆;二则,两人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好还是守着礼教之大防,免得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萧易成想了想,勉强同意,反正他可以催促府里赶紧完婚,必要时以装病为要,不怕傅家不答应——这会子他都恨不得立刻将她带回府中去。
凝霜感受到对方灼灼热烈的视线,下意识垂眸,轻声道:“还有一桩,今日之事,希望世子爷切莫告诉任何人,也包括您的母亲。”
哪怕萧夫人看着温和平易,可世人对于女子的婚前名誉还是很看重的,若得知她在成婚以前就曾与萧易成在外有过独处,难免会被亲戚们指指点点。
萧易成微微正色,肃容道:“放心,这个我自然明白。”
凝霜欣慰的看向对面,她对于萧易成的人品还是很信得过的,但还是继续道:“另外就是表哥那边,我会亲自同他说明,也希望世子千万信任于我,别去寻他的麻烦。”
萧易成挑眉,“你就这样卫护他?”
语气里有些吃醋的意味。
凝霜叹道:“正因为表哥是外人,我才会待他客气,处处维护他的颜面,这点亲疏之别,世子爷莫非瞧不出来?”
她对程迟本就无多少男女之情,只是这些年程迟待她颇好,凝霜究竟不愿轻易伤了他的心,只能徐徐告知。这件事若由萧易成去说,恐怕程迟连书都念不下去了,岂非毁了他的一生?
萧易成见她目光澄明,有的只是关心,而无绮思或偏袒之意,心里于是舒坦好些,点头道:“好,就依你。”
眼看凝霜欠了欠身便要朝台阶走去,萧易成叫住她道:“城隍庙附近那几个人,是否要我帮你打听一下?”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萧易成可不会容许自己的未婚妻被人轻易欺侮了去。
凝霜想了想,“那就有劳世子爷了。”
傅三老爷虽说京中人脉颇广,可到底不及萧易成路子野,再者,老爹爱女如命,一急起来反而误事,倒是萧易成更值得信任些。
萧易成望着她明净皎洁的面庞,轻轻笑道:“都这时候了,还称呼我为世子爷,你就不知道改口?”
意思仿佛要喊他一声夫君,他才遂愿。
这就是个登徒子!凝霜红着脸照地上啐了口,匆匆跑开了。
萧易成从没想过有谁害羞起来会如此动人,只觉一颗心整个地陷了下去,不禁悠然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