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落叶也要归根。如这般只能拿着穿过的旧裳立个衣冠冢,这于很多当年兵将的亲眷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李玄竟闻言再次沉默了下来他李氏族中儿郎没有孬种,多的是愿意为脚下土地抛头颅,洒热血。于他这等位于李氏后方,不必亲自参与战场的李氏子弟而言,这种事可说感同身受,自然也更明白亲眷那种迫切想要找回兵将尸骨的感觉。
“家父当年也是弱冠之龄,那几年群雄并起,委实乱的很,”李玄竟说到这里忍不住感慨,“白帝战场也是在大半年之后朝廷才派人前去的,听闻当年除了离家的白帝城人之外,多数人都随兵将一起死在了城内。”
“家父当年只是军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将,跟随军队去白帝善后,只可惜……”说到这里,李玄竟忍不住摇头,“那乱军首领后来一把火烧了整个白帝城,城内烧成了废墟,全城无人存活,侥幸没有烧成焦炭的尸首到有人清理的时候也早已面目全非了,根本认不出是哪个来。”
白帝之战中的兵将姓名注定难以统计。
那些亲眷的想法他能理解,只是要做到毕竟太难了。
季崇言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听闻李将军随军善后遇到了不少困难。”
这位季世子显然是个聪明人,能说出这话必然是知晓了一些事情了,李玄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自也没有隐瞒,将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当年便有不少兵将、城内百姓亲眷找上门来,可悲恸是一回事,白帝若是不清理出来,腐气横生,必将成为一座死城。有亲眷悲恸失了理智,意图强闯阻挠,当时的主将抓捕过他们几次,也徒劳无功,一日亲眷愤怒之下居然拿了刀剑对准了主将,在军营兵士有人意外而亡之后,主将下了狠手,”说到这里,李玄竟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摇头,“家父当时不在,待回城时才发现发生了惨案,本已发生过战事的白帝城之上血流成河。”
“当年的主将虽是无奈,可杀了无辜百姓是不争的事实。陛下治下严明,很快将主将擒获下了大狱,为平息众怒,只得不顾主将以往军功,下了斩首之令。”
季崇言听到这里,手指动了动,道“可我听闻那主将并未被行斩首之令。”
这季世子知道的果然不少!李玄竟看了一眼季崇言,道“此事因家父乃是副将,所以颇为关注,那主将并未行斩首之令是因为斩首之前他便已经死了,听说是愧疚以至于自尽服毒而亡。”
对于一个军功赫赫的主将,死前迷途知返不失为一个让百姓能接受的结局,只是感慨“一念之差”,可以原谅云云的。
事实却极有可能不是。
“下重狱的人都是里外搜过身的,他便是想死,撞墙之类的可以,自尽服毒这毒从何处来的?”李玄竟道,“所以家父后来打听了一番,听说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当日在白帝城流血的那些人的亲眷。”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了。
季崇言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听的外头突然“嘭”地一声巨响,雅间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看着李玄竟身后被一下子冲开了小半条缝的门,纪峰默了默,起身,同季崇言和李玄竟一同向外看去,见楼下大堂里季崇欢身旁一个公子手里举着一支彩炮得意不已的看向众人。
大堂里众人一片喝彩声随之传来。
“他们还挺会玩的嘛!知晓要助兴!”纪峰看了片刻之后,嘀咕了一句,正要伸手关上房门,听举彩炮的那个公子开口了,“听朱兄说那个姜肥猪在江南道近些时日过的逍遥的很呢!”
手上正欲拉上的房门突然拉不动了,纪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季崇言,见他正眯着眼看向楼下大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