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气温陡然升高。
秦远回到部队的那天,正是于漫拿到他寄去书信的当日。
大巴车缓缓驶进部队大门,日落时分,夕阳余晖洒了大片金黄下来,染出一整个世界的绚烂。
秦远在排长和秦医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跨下台阶。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只觉心头憋屈,却无处可以发泄。
也不能发泄。
“远哥!”
一抬头,面前几张熟悉的脸庞,透着如出一辙的兴奋。
秦远微微一笑,“嗯。”
他不常笑的,就算笑了,多半都是抿着唇,极淡极淡的那种。
训练场上瞬间拥过来许多人,将秦远给围在中间,一个个七嘴八舌道——
“远哥,你腿怎么样了啊?”
“休养这么久,应该没事了吧?”
“能走吗?走起来疼不疼?”
……
部队里的小伙子们叽叽喳喳,全然没有半点纪律。
“咳咳!”排长用力咳了两声,故意板起脸,训斥道,“全体都有,立正!排好了,稍息!按顺序说话!”
话音刚落,男生们刹那噤声,腰板挺得笔直。
其实想问的无非就是那几句。
“好了好了,先让秦远回去休息吧,”秦医生招呼大家,“你们赶紧去吃饭,别都堵在这里。”
排长点点头,“想问的,晚点休息了再问。”他说完,手一扬,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儿。
覃晓芸一直站在最后方,背靠着墙壁,绿色军装穿得整齐,连帽子都戴在头顶,端端正正。
落日晖光在她脸上打下浓浓的阴影,叫人辨不清神情。
“自己当心,待会儿给你把饭送来,别乱跑啊。”
寝室里,排长扶秦远在他的床铺坐下,出门前特意叮嘱。
“知道了。”秦远垂着脑袋,两手撑在床沿边,不动。
排长转身离开了,并且顺手虚掩了门。
寝室里安静,仅秦远一人。
他心下有些感慨,扫视四周,开始重新熟悉这里的环境。
不过两个多月,却已恍若隔世。
秦远将手中的拐杖搁在一边,勉强起身,借力撑着床侧的栏杆,慢慢移动脚步。
“哆哆哆——”
外面传来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谁?”
秦远皱眉,脚踝疼痛,他便只能顺势靠向栏杆,低问。
“是我……”
属于女生特有的嗓音,带着三分不安,七分担忧。
秦远无奈,“进来吧。”他听出是谁了。
覃晓芸小心翼翼探了半个脑袋,大大的帽檐一个不注意撞在门上,人被反弹了出去。
她尴尬地扶了扶帽子,迈着小碎步进了来。
“怎么了?”
秦远站着,开门见山地问。
覃晓芸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瘦了很多很多。
原本体格偏强壮的秦远,如今仿佛瘦脱了型,双颊微陷,面色憔悴,连带着下巴处,都生出了青黑的短小胡渣。
覃晓芸心疼得厉害,“你快坐下吧,别站着了。”她看不得秦远逞能,看不得他明明很痛苦,却偏要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来。
但秦远好像并不是很乐意听到这样的“劝阻”,他只是冷冷道:“说事。”
不习惯被人担心的感觉,也不喜欢被人担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