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误会,让我进去,我与含珠解释。”顾衡不屑与一个下人计较,望着院子里道。
张福冷笑,无情地提醒他:“昨日江、顾两家已经退亲,老爷临终前招我为赘婿,托我照顾大姑娘,还请顾秀才守礼,以后别再喊她闺名。”
顾衡脸色猛地白了,难以置信地重复:“恩师招你入赘?”
张福没有说话,只将胸膛挺得更高。
从今往后,那菩萨般的人物,是他张福的人。
顾衡怔在当场,沉默良久,撩起衣摆在江家门口正中间跪了下去,对着灵堂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恩师教我读书,指点我为人处世,更是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教养提携之恩,顾衡来世做牛做马也不得为报,然顾衡身在府城,不知家中事变,未能及时劝阻,致使恩师含恨而去,顾衡万死莫辞。”
抬起头来,满脸是泪。
他常来江家,江寄舟平时对这个女婿也是赞不绝口,街坊们都知道顾家子衍才高八斗,乃谦谦君子,此时见一个身高七尺容貌俊秀的好儿郎含泪跪在门外,不禁动容,暗暗骂顾老太太老来糊涂,硬生生拆散了一对儿鸳鸯。
话里透漏出对含珠招赘下人的惋惜。
张福不爱听,命人撵顾衡走,顾衡长跪不起,江家下人将他拉开,他就换个地方跪,不小心摔倒了再重新跪起来,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满,只有伤痛,看得街坊们开始劝张福别再难为他,又道都是顾老太太的错。
张福只得作罢,带着人去了里面。
顾衡依然挺直腰背跪在那里。
沈泽深深看了他两眼,仔细回味顾衡刚刚的话,忽的笑了,上车离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街坊里有那好奇的,偷偷探头看,见江家门口顾衡还在跪着,回头或是与相熟的婆子小厮嘀咕,或是报给主子们听。
顾老太太不敢露面,担心孙子跪出毛病来,派人请顾衡回去。
顾衡斥走那小厮,继续跪着。
张福不愿告诉含珠,张叔出去瞅瞅,摇摇头,到底还是将事情报给了含珠。
含珠无动于衷。
顾衡跪一整晚又如何?他的祖母气死了她的父亲,他就是拿命来偿,她也不会承情。冤有头债有主,此事非顾衡所为,她不恨他,但她也不会再见他,婚约已毁,两人再无干系。
翌日黄昏,江寄舟出殡。
张福在前面扛幡,含珠姐妹俩跟在棺木后头哭,一路悲悲戚戚到了翠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