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2 / 2)

小太监来宫里半年了,他很崇拜赵湛:一个不近女色、不怒自威、勤勤恳恳的皇帝,又长着那样一张让人相信的脸,是个人都会崇拜。

赵湛挥退了太医,瞥了小太监一眼,问:“你叫什么?”

小太监这才意识到,刚刚并没有人传达命令,自己这是逾矩了。他连忙跪下,颤颤巍巍道:“奴才名唤自忠,方才……方才见皇上身体不适,故而自作主张,宣了太医。还望皇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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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你办得不错,为何要罚?”赵湛说:“旁人遇到这种事情,请功都还来不及,你倒是好,直接请罪了。”

自忠说:“奴才……奴才……”

“你抖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赵湛问。

自忠答:“奴才是上半年进宫的,到今天五月有半。”

赵湛在心里算了算,说:“哦,那得是清伶审进来的。”

自忠答:“是。清伶姑娘办事稳重严苛,奴才能过审,心中十分惶恐。”

赵湛揉了揉太阳穴,说:“清伶挺好的,她不在,没人给朕按头,朕倒是头疼得很啊。”

赵湛有头疼的毛病,清伶侍奉两侧,要是赵湛头疼犯了,清伶便会自发为赵湛按摩。清伶手艺颇佳,也因此很受重视。

自忠当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跪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攥住衣角,犹豫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说:“皇上,清伶姑娘不在,奴才……奴才也可为您缓解病痛。”

赵湛道:“哦,你也会?”

“会,”自忠坚定了信心,眼神亮晶晶的,“奴才会。”

赵湛就说:“那你试试罢。”

自忠流露出一种即将大展手脚的欣喜,脚步却轻飘飘的。他小心翼翼走到赵湛身后,又小心翼翼地按压着赵湛的太阳穴,问道:“皇上,这个力道合适吗?”

赵湛说:“嗯。”

自忠帮赵湛按了很久,哪怕手酸了也没有松开。对他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他曾经因为自己被去势而感到羞愧,但这一刻他释怀了。用去势换来给皇上按摩的机会,值了。

赵湛似乎在跟自己说话:“你的手艺不错。这样也好,以后也不至于离了清伶,连个按头的人都没有。”

或许是此时气氛误导了自忠,他竟然脱口而出:“皇上既然那么喜欢清伶姑娘,为何让她离开?”

赵湛说:“如果仅仅是按穴道,你可以取代她。”

自忠诚惶诚恐地回答:“奴才不敢这么想。奴才只是……想为皇上分忧解难,哪怕只有片刻。”

赵湛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忠不敢说话。

赵湛又说:“要为朕分忧解难?那朕问你个问题。”

“朕怀疑一个人,但她从未露出马脚,因而朕抓不到她的错漏。你说,人要是装,能装一辈子么?”

自忠并不知道赵湛指的是谁,他想了一会儿,说:“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如果现在没有抓到错漏,要么是真的没有错漏,要么是时间还未到。”

赵湛说:“有理。”

自忠说:“冒昧问皇上一句,既然这个人没有露出过马脚,您又是为何会怀疑他呢?”

赵湛沉吟片刻,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

赵湛没有说得太清楚。她其实是在怀疑清伶。

清伶从小在训练营中长大,从未接触过别的人。因为她忠诚能干,所以当需要一个卧底的时候,手底下的人推荐了她。清伶确实长得好,很大概率会被赵宁欢看上。再加上见魅的毒……赵湛放心地让清伶去了。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清伶潜入了公主府,很得公主宠爱。后来清伶任务失败,逃回赵湛身边时,赵湛也没有想过惩罚她。赵宁欢那丫头最近防范心很强,清伶暴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那之后,赵宁欢彻底露出了獠牙。赵湛与柳宁欢在航道的事情上争来抢去,赵湛都已经因此对柳宁欢动了杀心,没想到事情却因为绍布的意外死亡迎来了转机。

绍布死了,柳宁欢入狱了,阿缪露反扑了,皇帝死了,赵湛登基了。一件一件事情接连发生,清伶一直表现得很好,赵湛本该很放心她。

但忽然有一天,赵湛起疑了。她去恒若宫看望柳宁欢,柳宁欢还没睡醒,朦朦胧胧地躲开了赵湛的手。赵湛意识到不对劲,柳宁欢被关在恒若宫,为什么会有这种肢体上的排斥反应?那段时间谁能接触到柳宁欢?

从那个时候起,赵湛开始注意清伶。可清伶依旧表现很好,在阿缪露挟持皇帝皇后的时候,她还能准确判断局势,以柳宁欢为代价,诱使阿缪露挡箭,伤了阿缪露右臂。如果事情真的如同赵湛想象的那样,清伶会拿柳宁欢当诱饵吗?她就不怕阿缪露不愿以身涉险或是反应不及,亲手杀了柳宁欢么?赵湛得出结论:要么是自己多疑,要么是清伶心机深沉到难以预测的地步。

前几天在成安,赵湛醒来之后问了知府几个问题。清伶和云景赶过去之后,赵湛随口拿那几个问题打探了一下。清伶的所有反应都在预料之类,很安全,很忠诚。可云景……赵湛问清伶“这几天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有”时,云景下意识望向了清伶。连云景都认为很特殊的事情,清伶为什么没有上报?

清伶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哪怕赵湛怀疑她这么久,也只能从旁人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是赵湛疑神疑鬼,错误地怀疑了不该怀疑的人么?不,凡事都有原因,人和人的关系是相互的……既然其他人在涉及到清伶的事情上反应失常,那就说明清伶的确有鬼。

噢……真要说错漏,还真有一个。柳宁欢从宫里逃走的那一天,听说清伶就在那条街上。根据宫人汇报,清伶从未进过宫,不可能带走柳宁欢。可清伶出现在柳宁欢消失的店铺附近,未免也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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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这件事情,也是由大量的推论和猜测构成的。赵湛不知道她的猜想是否正确,但她从未放弃验证。

想到这里,赵湛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

自忠一惊,说:“可是奴才按痛皇上了?”

赵湛对自忠宽慰地笑了笑,说:“谢谢你,朕好受多了。”

赵湛的笑容是如此的宽厚,让自忠更加尊敬她,恨不能为皇帝当牛做马。

自忠说:“奴才应该的。”

赵湛依旧宽厚仁慈地笑着,说:“你下去吧。”

自忠得了命令,欢欣鼓舞地离开了未央宫。他步伐轻快,眉眼带笑。这是他入宫以来,最好的一天了。

可他却不知道,他一离开未央宫,赵湛的笑容就垮下来了,阴沉地命令身旁的大太监:“处理得干净些,快些,别让他太痛。”

赵湛今天是真的很想找人聊天,可这世上没人配听她的想法。自忠是个不错的太监,虽然是由清伶挑选入宫的,但赵湛知道他不是清伶的人。

不过这件事情,跟自忠是谁的人无关。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声,所以该死,仅此而已。看在自忠是个不错的太监的份上,她可以让他死得痛快点。

这是帝王仅有的仁慈。

清伶跟着云景学医,柳宁欢不乐意跟清伶呆在一个屋子里,那会让她不知所措。

想多了是自作多情,想少了容易被套路。所以柳宁欢决定什么都不想,直接跑到闻大姐家去,跟两个小孩玩。

闻大哥要么在山上打猎,要么去城里买皮毛,大半时间不着家。没有男人,不用讲究避讳之类的虚礼,柳宁欢还挺自在的。

闻大姐说:“你跟清清倒是奇怪,白天她去你家里学医,你来我家里玩。晚上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吧,你又走了。怎么,闹别扭?”

闻大姐的语气太八卦了,“闹别扭”这三个字又很容易联想到小两口之类的身份上去。柳宁欢窘迫道:“闻大姐,你说什么呢。”

闻大姐说:“清清跟我说啦,她以前是个唱戏的,你捧她当角儿。后来她唱了一出你不喜欢的戏,你就生气了,再也不去看她唱戏的。说到这一段的时候,清清都快哭出来了,哎呦呦那个可怜的欸,我都不忍心了。”

柳宁欢愣了愣,说:“她……这么跟你说的?”

什么唱戏不唱戏,捧角儿不捧角儿的,在清伶眼里,她们俩就是这样的关系吗?!

闻大姐说:“要我说,你也别生气了。你要是不喜欢她唱的那戏,你就挑你喜欢的,让她唱一百遍!气消了,你就原谅她算啦。”

柳宁欢说:“原谅什么啊原谅,我一个看戏的,有权指使人家唱戏的吗?再说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就是来学医的。”

这话一说完,就见闻大姐促狭地看着她。

这种八卦的眼神,柳宁欢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就好像闻大姐知道了她们曾经的关系似的。

果不其然,闻大姐说:“我是没看过戏,可我听说啊,戏子和看客老爷容易生情,因为彼此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她以前是戏子,可能做过很多你不乐意看到的事情。甭怪大姐多嘴,大姐也是瞎猜的。你了解得比较多,你也该知道,戏子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自愿做成的。你要是真的爱她呢,你就大方点,原谅她的身不由己。如果她出于自愿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你就当我前头全是白劝!”

柳宁欢愣住了。

身不由己……清伶这大半生,的确都身不由己。前半生由柳宁欢大笔一挥,五行字就给定死了。后半生仍要囿于赵湛,真真是,身不由己啊。

清伶是自愿做那些事情的吗?伤害,欺骗,背叛,是自愿的吗?

一想到这个,柳宁欢脑海中就浮现出翠丫的脸,皇帝皇后的脸,柳贞的脸,还有生死未卜的石憧的脸。

柳宁欢的胸口一阵剧痛,她还是……无法原谅。

闻大姐说到这里,见柳宁欢神色恍惚,便没有再说。

这阵子,闻大姐被清伶潜移默化地灌输,早已接受了柳宁欢和清伶的前恋人身份——在这乱世间,谁和谁在一块都不容易,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闻大姐也不能说得太多。她二人结局如何,到底只能看造化。

柳宁欢坐在椅子上,怔忪没多久,清伶就回来了。

清伶身上带着一股中药的清苦气息,诧异道:“你们聊什么了?”

闻大姐说:“没什么。”

柳宁欢起身说:“我要回家了。”

她匆匆起身,往门外走。清伶抓住她的手臂,说:“我送你。”

柳宁欢想要挣脱,闻大姐早已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最好今晚不要回来吃晚饭了。”

清伶这才松了手。

柳宁欢闷头往家里走,清伶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像个跟屁虫。

柳宁欢有心甩开,加快了脚步。但清伶姿态如同闲庭信步,轻轻松松地就追上了柳宁欢。

清伶低声下气地说:“你这几天都躲着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清伶跟着云景学了几日,行程表就固定下来了。柳宁欢掐准了时间,专门挑清伶快要“下课”的时候离开,在田埂上多绕两圈,正好把清伶绕开。

要不是今天跟闻大姐聊到这个话题,柳宁欢不可能因为发呆而误了时辰。

柳宁欢平白有些生气。她跟闻大姐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干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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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宁欢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伶看着柳宁欢对自己发火,却笑着说:“不干什么,我想就这样看着你。”

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无力的感觉非常令人难受。柳宁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去。

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平息闻大姐带给自己的情绪波动。

山里空气清新,十分宁静。正是这份宁静,给了柳宁欢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就好像把那些过往的封存起来了。

可,这样就能说那些过去不存在了吗?柳宁欢还是觉得难受。

清伶又追到柳宁欢身边,说:“你写的那些故事,我都看过了。很有趣。”

柳宁欢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写故事?”

清伶说:“天下的说书先生都是一家的。你在成安卖了话本,不出一个月就能传到京城。你的故事里有种很特别的东西,我一眼就能认出来。要不是这样,赵湛晕倒的时候,我也不可能知道云景在成安。”

柳宁欢颇为懊恼,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流露出线索……可她也没想到,她真金白银卖给说书先生的话本,竟然会被无私分享出去。

一瞬之后,柳宁欢明白过来了:哪里会是花钱的那个说书先生无私分享的呢,更可能是被别的说书先生听到,然后传播出去的。

下一秒,柳宁欢又有些惊诧:清伶竟然认得出自己的故事?

不,等等……柳宁欢惊诧地看着清伶,说:“你刚刚说什么?你管赵湛叫什么?!”

如果她没听错,好像是……赵湛?

清伶低低地说:“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听到我叫她皇上。她的皇位是从你手里抢过去的。”

柳宁欢心下大乱。直呼皇帝名讳,是大不敬之罪。清伶这么忠心耿耿的人,竟然会因为“自己不愿意听到”而直接叫赵湛的名字?

况且,“从自己手里抢皇位”这个说法……

柳宁欢说:“你……你的见魅没了?”

清伶看着柳宁欢的脸,这张脸上此刻竟然写着关心与担忧。清伶摇了摇头。

柳宁欢更加乱了,说:“那你怎么……你怎么……”

清伶说:“这点痛,我还能忍。”

她捂着心脏的位置,露出忍耐的神色。但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暴露了她此刻到底有多难受。

清伶支撑不住身体,就这么跪在田埂上。她衣服的下摆变得脏兮兮的。

柳宁欢连忙扶着她的身体,说:“你别想那些,你换别的想……”

见魅的痛,柳宁欢是见识过的。她没想到,一个称呼就能引出这种痛苦。

清伶抓着她的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能让你对我这样,我痛一痛,值。”

清伶直呼赵湛名字的时候没有发蛊毒,现在却痛成这样……

柳宁欢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甩开清伶,怒道:“你逗我玩呢,清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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