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1 / 2)

季明德眉宇间渐渐浮起股青气:“谁拆的?”

宝如心说这是个糊涂帐。她不好说是胡兰茵指着人拆的,含混说道:“不过是想换间新屋子,就拆了,你快去隔壁呗,我闻着娘做的饭熟了,该去吃饭了。”

她瘦瘦小小的肩膀,怀里一直捂着宝一样,闷头闷脑就要进家门。

季明德隔墙轻嗅,老娘应当做了凉拌马齿苋,蒜泥白肉,再配着两碗酸酸凉凉的面条,如此热天中,最是开胃可口。

他站在门外莫名一笑,心道老娘向来省而吝啬,尤其在吃食方面,总是省到不能再省,他不回家,是不肯做一丁点肉星子出来的。

如今他不在,她都肯给宝如做点好的吃,可见宝如已经讨了她的欢心,自己这个亲儿子,反而靠外了。

果然,等他进院门的时候,老娘和妻子一人端着一只海碗,桌上几盘凉菜调的鲜香扑鼻,对坐而食,吃的正欢。

见他进来,杨氏先就瞪起眼来:“你不是该在隔壁的么,回来作甚?”

季明德放下包袱,先出门洗了把脸,进来一看,老娘依旧没有给自己盛面的意思。宝如也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默默的吃着。

杨氏仍是冷梆梆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你回来,只下了两碗面,若你要吃,不如我另去替你擀?”

季明德道:“儿子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不必管我。”

他从包袱里抽出本书来,出正房,坐在檐下读着,等杨氏吃完饭出来,宝如去洗碗之后,低声问老娘:“我们的屋子,究竟是谁拆的?”

说起这事儿,杨氏就是一肚子的气。她掰着指头刚要数落,厨房里宝如一声轻唤:“娘,你来帮我找找抹布!”

杨氏进了厨房,见抹布在宝如手里,转身要出门,宝如一把拉住劝道:“娘,少说两句呗,您瞧瞧,咱们两家间的角门都封上了,又何必多起唇舌,叫明德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原来,前几日胡兰茵的人撤走之后,杨氏便揣着二十两银子去请山工,欲要自己将那西屋砌起来,谁知来的工人们皆是漫天要价,杨氏的二十两银子竟还砌不起间屋子来。

叫胡兰茵这样摆了一道,杨氏才明白过来,西屋拆了,儿媳妇都跟着自己睡,儿子回来没个住处,可不就得搬到隔壁去?

她一怒之下,便将两家之间开的那道角门用砖给砌上,如今彻底成了两家人。

宝如这样一说,杨氏也有些明白,儿子在这边受了气,到了那边,胡兰茵也要哭诉,说自己好心好意替宝如修房子,雇来的工人却被杨氏几顿扁担打走了。

恰这事儿还是真的,她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就因为在外面扑风捉影听了几句闲言,便赶走了来此盖房子的山工们。

而儿子对于她的性格,向来知道的很清楚。只要胡兰茵两句抱怨,儿子不怨胡兰茵,必然会怨她。

杨氏堆了满腔的气,转而问宝如:“那胡兰茵摆明了就是耍咱们,拆房子不过半天的工夫,如今木横瓦竖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宝如凑过来,神秘兮兮笑道:“娘,我绣的帕子,今儿买了十两银子,如今我也会挣钱了,明儿再将剩下那几十张帕子卖出去,攒了钱,房子咱们慢慢修,修间大大的,咱们大家一起住,好不好?”

杨氏有些不信,见宝如两只小细手儿捧了一只十两的千足银锭子出来,握在手心里不敢相信,压低声音叫道:“我的儿,你不过一个月的功夫,竟就挣了十两银子?娘半年辛苦,整药材晒药材,也不过挣得二十两,你绣的那帕子,果真有人要?”

宝如深深点头:“那掌柜还说了,叫我明儿一早就把剩下的全拿去。咱们自己按着自己的心思盖大房子,不是很好么?隔壁胡姐姐总算替咱们拆了房子,省了咱们拆房子的钱,您又何必再生气?”

原本,宝如是打算将银子积攒下来,以备将来后路用的。但这几天出门走动,在外打听了一番情况,才知并非山工原本要价高,而是胡兰茵凭借父亲胡魁的影响力,给整个秦州城的山工们都打的招呼,但凡杨氏出钱来请,山工们皆是漫天要价,就是不肯给杨氏修房子。

宝如气胡兰茵那暗矬矬的手段,也头一回发现自己两只手竟如此能生钱,三十张官服补子,一张五两银子就是一百五十两,眼看财大气粗,又何必让胡兰茵看笑话儿,所以一力要包揽下来,替杨氏修屋子。

当然,修屋子的钱还是算在季明德头上,毕竟他花五百两买了她,到时候她果真找到安身之处,要走的时候一总儿算总帐,不怕他不放人。

季明德持着本书,仅凭老娘和妻子几句话便明白了,这必是隔壁捣的鬼。大伯娘朱氏是个有上气没下气的病妇,常年抱病,但心机深沉绵里藏针,至于胡兰茵,人称半个州知府,暗挫挫的手段更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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