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忽而扬手,两眼望着漆黑的顶梁道:“老爷,我拿明德的性命发誓,我的跟明德什么都没说过。他是你的儿子,要给你养老送终,求求你,父子之间彼此退一步吧。”
季白深吸一口气,吐出两道白烟,闭上了眼睛。
被季白称为毒蛇的季明德,在宝如梦里也是条毒蛇。
天还未亮,院子里挂拉挂拉,是有人有拿扫把清扫院子。宝如迷迷糊糊往板壁上蹭着,季明德也紧紧贴在她身后。……然后,窝里。
“能像胡兰茵一样大?”宝如忽而一句神来之问,倒是逼退了季明德。
他翻身坐起来,闭眼片刻,再笑一声:“胡兰茵有多大,究竟我又不曾看过,她不过咱们的大嫂而已,顶多应付两句,你为何总要纠结于她了?”
宝如扯过锦被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暗道胡兰茵恨不能倡的满秦州人尽皆知他与自己圆了房,季明德一口白牙倒是咬的死紧,再不会承认。
不过他这个人的好处便在于此,若在外人看来,昨夜她跟方衡就等于是私奔了,他倒好,一句话也不说,搂着一觉睡到天明,仍是温温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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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外面人声渐多,宝如也不敢再耽,匆匆起床出到院子里。青砖青瓦的小小四合院儿,方衡满脸灰败,一双秀眉紧簇,鬓角还贴着一片可笑的狗皮膏药,与赵宝松二人负手站在主屋的屋檐下。
黄氏一见宝如出来便奔了过来,揽过她道:“千躲万藏的,谁知季明德还是追来了。宝如,咱好容易出来了,你求求季明德,我瞧他虽不对付别人,倒还不敢惹你,你再多说两句好话,让他放了咱们,好不好?”
宝如想起那句即刻洞房,早吓的腿麻脚软,连连摇头道:“嫂子,咱先不要惹他,等出了这洛门镇,半道上再寻机会脱身,好不好?”
俩人正嘀咕着,季明德还是昨天那身短打,自院外走了进来,笑的春风日和,抱拳道:“大哥大嫂,你们也是赶得巧,出来游玩竟投奔在我义父别院之中。咱们这就过去,见见我义父,如何?”
赵宝松昨夜先是因为黄氏放了方衡进宝如的屋子而大怒,责了黄氏一场,但因为出逃之事全是方衡一人操持,况且相比于季明德,他也觉得方衡更合适宝如,哭了两声也就罢了。
谁知眼看四更,方衡满脸血冲了进来,他才知季明德半路赶来,鸠占鹊巢,把方衡给打出来了。
清清早听见妹妹在隔壁哭,赵宝松不知季明德这斯文败类怎么折腾她,几番欲要冲进屋去,又怕撞见了要伤妹妹的脸面,才忍到现在。见面就骂:“季明德,原本就是五百两银子的事儿,宝如在你家住了三个月,我也不计较了,银子都已还了你,我们如今要走,你若敢拦,咱们就当面较量一场,如何?”
青光天色,季明德的脸上蒙着一层青玉白,仍在笑,但脸绷的有些紧,目中寒气渐盛,忽而袖拳轻咳,院外立刻涌进来七八个与他同样穿短打的汉子,一个上前问道:“大哥,这人还要用请的么?要不兄弟们替你绑过去?”
季明德皮笑肉不笑,示意这些混身匪气的人不要再言,上前道:“大哥,请!”
若说赵宝松这个人,身为宰官之后,父亲还曾是督察使,按理来说自幼受家庭熏陶,理该有一番大作为的。但事实上他天性软弱,用祖父赵放的话来说,其心胸才智,全然不及妹妹宝如十分之一。
所以赵放临行前给赵宝松的安排便是,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赵家血脉不断。概因除此,他也没有别的能力。
季明德先武再文,赵宝松方才强撑的那股子勇气顿消,众目睽睽之下,忍气吞声率先出了门。
宝如抱着小青苗抬眉远眺。这洛门镇离秦州城不过百十里路程,气候温润,景色别致,远远一面石崖,应当就是季明德所说的水帘洞。
小院一座连着一座,尽头是一座顶阔气的大宅院,三门洞,里面两进,迎门还有绘着迎客松的照壁,虽质朴,但疏朗大气,显然季明德这义父,家底应当不输于亲爹季白。
进了院子,迎门的大厅四门八窗齐开,两排短打负手的汉子劈着腿,一直排到厅屋大门上。见季明德进门,人人躬腰,都要称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