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1 / 2)

庄茉儿在宝如这个年纪的时候舞剑,白衣胜雪,红唇如猩,银剑走游龙,舞动梨花翩翩,每每舞起,观者如山,呼声呵呵,一舞轰动长安。

当时为帝的还是戎马天下的高宗皇帝,在东市上见她舞剑,当日便邀她入芙蓉园,请在花朝节上起舞。那豆蔻女儿的年纪,那英明神武的帝王,岁月如流水,转眼帝王如山崩,美人迟幕,她也老了。

而如今的宝如,红唇嫣然,腰姿楚楚,手中一把银剑飞花,恰就是当年的她呢。

庄茉儿道:“好,下一场你上去舞,大娘替你抚琴。”

竖剑在盛枣儿的木桶前,宝如掐指默默的算着时间,方才荣亲王李代瑁夫妇进了园子,想必此时赛诗会已经开始了,那么,尹玉钊应该就闲下来了。

果不其然,尹玉钊来了。他眉宇间颇显无奈,眼觑左右,问道:“找我何事?”

宝如自案板下抽了只小锦匣出来,递给尹玉钊道:“玉卿姐姐和少源哥哥成亲的时候我不在京城,想要随份礼也随不上,如今地位不同,我也不好当面拦着他们送贺礼不是?

这是我一点心意,祝他们成婚之喜,烦请你花朝节罢后交给玉卿姐姐,就说是我送她的。”

尹玉钊接过匣子在手中掂着,极俊的面庞,阴沉沉的笑:“当初一个恨不能弄死一个,如今竟还有心情送礼?赵宝如,我怎么觉得这像个圈套?”

要说满长安城,大约除了宝如,就属尹玉钊这个永远冷冷躲在暗处,上不得台面的野孩子最清楚宝如的为人和品行了。她惯常示弱,但退让里处处藏着陷阱,叫人不得不防。

原本,宝如是叫李少源纵在枝头,捧在掌心里的未婚妻,当年的尹玉钊从未与她说过话。

如今调了个儿,李少源日日锦衣招摇从这路边走过,却从未发现自己那心上人落了难,就在此摆摊卖蜜枣儿。

而他和赵宝如,不是对手也非是同盟,更非朋友,倒像一对惺惺相惜的知已,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交往着。

宝如手中攥着剑柄,低眉一笑,轻声道:“玉钊哥哥,对不起了。若人能以自己的意愿活着,我绝不希望自己活成今天这样。可人的路不由自己走,冥冥之中大约有个恶鬼,将我领到了如今前无出路,后无退路的悬崖壁上。

不要丢那匣子,也不要打开它,在此站着看戏就好。若王定疆来索,你就把这匣子交给他,你的嫌疑就洗清了。”

她话音刚落,那蹲守在四面八方的私兵忽而跃起,王定疆锦袍帘子掖在乌皮带上,长腿劲步,也不知从那儿冲了出来,率人向宝如这枣摊聚拢过来。

宝如自桶中抽出一柄长剑,抽刃而出,寒光闪闪。她竟于那盛枣的木桶里,藏了把开刃的剑进芙蓉园。

舞剑的高台边,庄茉儿怀抱柳琴,噌的一声响,小贩们,临水栈亭边闲逛的孩子们,同时回头,接着庄大爷鼓声重敲,宝如提着那把长剑,和着鼓点解了自己那外罩的素面棉花褙子,下面是件修腰裹胸,绑腿及膝的半长兵衣。

大魏普通士兵的兵服,深蓝色,束腰,绑腿紧扎,普通不过的服饰,配上她高高绾起的发髻,并鬓角那朵迎春梅,阳刚之气和着妩媚柔姿。

宝如鹤颈高昂,提剑穿过人群,踩琴声而上高台。

尹玉钊欲扔那锦条匣已来不及了。

目送宝如跃上舞台,比之庄茉儿,这更年青的,身着兵衣的少女,剑法大约舞的没有庄茉儿那么好,可她年青,鲜艳,活跃,在早春的寒风之中,翩然如惊鸿一般,仰臂甩个剑花,和着那柳琴铿锵,鼓点混厚的曲子舞了起来。

台下围了最多的,是王定疆的私兵。王定疆居于中,提着把剑,冷冷看一眼台上璀璨夺目的剑光,再看一眼尹玉钊。他手中一枚锦匣,恰是赵宝如刚才赠予的。

里面会不会有先帝的血谕?

王定疆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分明胡兰茵早就说过,赵宝如面憨心贼,狡猾的像只狐狸一样,偏偏他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竟叫这小丫头给骗了。

《河西剑器》琴鼓相鸣,最柔媚的女儿,最飚爽的英姿。此时仕子佳人,亲王勋贵们在园子里作诗吟对,外面挤着的只有小摊小贩们,他们纷纷丢下生意,围到舞台前,踩拍而合,观赏宝如的舞姿。

王定疆忌惮尹玉钊,怕他要溜走,血谕落到尹继业手中。又怕宝如是在激他与尹继业两虎相争,要他们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好趁乱逃走,或者于大庭广众之下,揭发那封血谕。

三方僵持,挑起乱斗的那个妇人,手中一把寒刃,在舞台之上翩翩起舞,宛若惊鸿。

芙蓉园内,曲池浩浩,玉阶绵长,早春二月的烈阳下,各色盆景花植于水殿前大理石铺成的广场上竞相争艳。

入长安,即将参加春闱的各地举子们,皆是有兴头一回入皇家苑林,争相赋诗,以期能以诗夺魁,当然也以期能以那朵国色天香,而求得某位高高在上的,贵女的爱与婚姻,从此步入高门大户之列,展开平步青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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