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1 / 2)

尹玉钊在那沙枣树下踱着步子,忽而回头,道:“季白果真去了逻些?”

季明德道:“是!”

草堂寺一场大闹之后,连居于深宫的白太后都被惊动了。尹玉钊特地从秦州找人,想查查季明德在秦州时的底细。但季墨是他同门,咬紧口牙一个字也不吐,至于他明面上的父亲季白去了何处,无人得知。

尹玉钊直觉季白也叫此厮给杀了,但就像杀王定疆一样,抓不到证据,再怎么都是抓瞎。

他盯着季明德又看了许久,递给他一纸书信道:“劳烦你明日一早入趟宫,有人想要见你。”

季明德不接那信,问道:“是谁?”

尹玉钊弹了弹信道:“拆信一看,你不就知道了?本侍卫长公务在身,就不陪季公子闲聊了,再会!”

大摇大摆出门,尹玉钊在二门上停了停,寒渗渗一双眼睛盯着李纯孝,低声对宝如说道:“李纯孝官也不做,只要清名,贼骨头一把,傲的要死,我早看他不耐烦,就该有你这么一个妇人,狠狠臊一回他的脸才对。”

宝如忍不住噗嗤一笑,抬头见季明德一脸阴沉盯着尹玉钊,连忙捂唇,敛了满脸的笑。

尹玉钊大摇大摆迎上李纯孝,问道:“李先生觉得安生立命重要,还是修妇德更重要?”

李纯孝不好再坐着,起身道:“《程氏遗书》有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妇人失节,天下之极羞。”自然是修妇德更重要。

书呆子自有一套古书上的理论,让你明知他在狡辩,却拿他没辙。

尹玉钊气的拨刀,剑指李纯孝。李纯孝立刻昂首挺胸,亮出白亮亮的脖子,准备以身试权贵,成就自己不畏权贵的美名。

宝如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尹侍卫长也是冲动。李先生说的也没错。我自幼读书,比谁都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但是先生,我饿死事小,明德饿死,秦州少个举子,大魏少个人材,我非是怕自己饿死,而是怕要饿死明德,才不得已抛头露面谋生的,您觉得是失节事大,还是国家失一人材事更大?”

说起这个,满院的妇人们都忍不住了。

张氏先就捂嘴:“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孩子,为了相公,为了这一大家口日常有开销,才奔疲于命的?”

别的妇人们皆七嘴八舌:“可不是嘛,孩子要养,丈夫要吃,我们难道不希望坐在家里绣绣花儿纺纺线,两只小脚蹦蹬蹦蹬,是为了自己才如此辛苦的吗?”

李纯孝左看右看,满院子的妇人们竟反了天,不可管束。而宝如的话,穷书本而无法反驳。老头子又气又臊,也不再多说,转身躲到后院去了。

回到自家小院,宝如劳累一日,进门便洗澡,泡在那澡缶中不肯出来。直到野狐收拾好晚饭,才穿上衣服,到正房来吃饭。

两个孩子都是秦州人,做的也是秦州风味的吃食。两碗黄花菜、木耳并肉臊子做浇头的臊子面,一碟卤牛肉、再一碟盐水花生,宝如挑着那碗面,见季明德始终眉色不展,试问道:“究竟是谁要叫你入宫?”

季明德摇头:“来信并未署名,大约得去了才知道。”

宝如道:“宫里左不过那几个人,你把信拿来我瞧瞧,谁的字儿我一眼都能认出来。”

季明德停楮,搁在碗上,两目柔柔盯着宝如。他忽而伸手,在她唇角揩着。

他指腹太燥,揩的宝如有些痒,她本是个笨的,叫季明德骗着骗着吃了许多教训,如今也变聪明了,不敢叫他更进一步,下意识一躲,季明德手指一硬,掰过她的脸:“饭吃在脸上都不知道,过来,我替你揩。”

本是对坐在正房的炕上,宝如欠身凑了过来,季明德手指在那红唇畔揩着,她半眯蒙着眼儿,像被捋着毛的猫一样定定的捱着。

“宝如……”

“唔?”

“你那黑糖,打算怎么卖?”季明德仍在她唇角揩着,一点黑浸浸的木耳沾在她唇角上,叫他拨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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