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1 / 2)

门里的宝如险险一声叫,来的竟是季明德,也不知重重侍卫相逼,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青直裰,眉眼仿如雕成,面似玉白里透着股子淡青,一双狼眸,仿如盯着待捕的猎物,手持一株牡丹苞蕾的季明德一步步将季墨逼进书房。

夕阳下的洛阳城,从未见过面的亲父子。

不需要任何证明,胡茬略青,悬鼻秀目的少年,恰就是少年时的李代瑁。

无论季明德还是李代瑁,都没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与李代瑁对视半晌,季明德一笑,两颊酒窝旋现即没:“王府别院护卫重重,但季某有事非得要见一面王爷,所以就硬闯了,王爷不会怪罪吧?”

说着,他转身将房门扣合,下鞘,再一扇扇关起窗子。闲庭信步一般,仿如在自己家。

接着,他解了身上好件蓝直裰,转身挂在门后面的圆木衣架上。

里面仍是短打,本黑。他向来谨慎,便杀人,身上亦很少沾血。

今天这件短衫上瞧得出剑痕与血斑,显然在白马寺,他已经过一场恶战,这么说,方才他果真去了白马寺,上百人的埋伏,叫他给突出来了。

季墨觉得有些不对,季明德哪双豺狼般的眼睛盯着他,像盯着将要捕杀的猎物。

他转身闪到李代瑁身后,疾声道:“王爷,季明德在以为季白是其生父的情况下,设伏,引马匪围剿,并生生将他放血,杀死在自已家中。而且,微臣还得告诉您一句,他便是秦州匪首,方升平的干儿子!”

如此肖似的俩父子,此时唯有离间,才有生机。

季明德冷笑,扣合所有窗扇,再转身,一把搡开李代瑁,便是和宝如归宁那一天,踩马的那一脚,脚重重踏出去,把个季墨踹上寿山石屏风,屏风晃了几晃,啪一声摔倒于地。

而被踢至屏风上又摔下来,哇一声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喘息。

李代瑁摘下墙上佩剑,抽剑怒喝道:“孽障,你竟要当着本王的面谋杀朝廷命官不成?”

季明德丢牡丹在季墨脚边,上前,揖手:“王爷,季某有父,名叫季丁。此生除了季丁,我绝不会再认任何人作父。

夜闯尊府,要见您一面,季某也绝不是为了什么荒唐的认亲一事。季墨与突厥人勾结,准备明日在牡丹花会上行刺于您。朝廷命官勾结突厥,难道他不该杀?”

说着,他忽而上前,一脚狠狠踩上季墨胸膛,咔嚓嚓的骨断之声,季墨再喷一口鲜血。

李代瑁本就吐过两回血,暗沉沉的屋子里唯有一扇后窗透进夕阳来,满室血腥中两鬓突突,抽出佩剑抵上季明德的胸膛:“若他果真勾结突厥要谋杀本王,也该由大理寺审问,定罪。倒是你,杀季白,认匪首方升平做干爹,黑道白道那一道你不曾走,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季明德往前一步,李代瑁手中的长剑几乎刺穿他胸前衣帛。

“是,匪首方升平是我干爹,季白是我杀的。”季明德紧紧盯着生父,两臂松旋于半空,目光中仍是独狼盯着垂死猎物时的玩味,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曾把两位公主送到突厥和亲,并叫突厥人奸/杀在西海畔,您说呢,王爷?”

送公主和亲,并叫突厥人奸/杀,是大魏皇廷之耻,无人敢揭的疮疤。

一胎同生,季明义虽长于商人铜臭之家,文韬武略,侠肝义胆,见他不过两三回,便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再瞧瞧这一个,狂妄、自大、面俊而性野,无法无天到当着他的面打杀养育自己长大的族叔。

若与他相认,给他一个皇亲的身份,他不得把天都给捅破?

李代瑁此时身边无人,眼看季明德一步步逼近,横心再逼剑:“季明德,若你果真十年寒窗,就挺起你书生的脊梁骨,从本王这书房中走出去,回到秦州,此生都不要再回长安,也不要翻过哪座关山。

今天你打季墨之事,本王绝不追究。”

宝如怕两父子再这样僵持下去要伤到彼此,她刚想推门而出,只听倒在地上的季墨忽而一声惨叫,再看时,李代瑁手中那柄剑已反手叫季明德插在季墨心窝之上。

被踹晕的季墨遭剑刺,猛然清醒过来,见是季明德长剑刺下来,两颊酒窝,满脸狞笑,吓的转身就是一滚,满身血汩汩往外流着,挣扎着往门口趴去,张嘴便是血,便往外涌还边在喊:“季明德非但弑父,还勾结土蕃马匪,土旦是他抓的,秦州知府胡魁,也是他杀的!”

季明德仍在狞笑,忽而扔剑在半空,抓起来仿如投镖枪一般,斜斜将剑剁下去,贯穿季墨的胸膛,剑刃钉在石质地板上,发出游龙般的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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