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待让她挺到放了杏榜才成,毕竟死了亲娘,我也就考不得进士了。往后你常居于此,给我看着她。”
分明整个长安城都叫他搅了个翻天,宝如觉得无论哪路神仙都不会让他上杏榜。季明德倒很乐观,觉得自己上杏榜顺理成章,唯独朱氏将死,是个麻烦。
出了院子,隔壁的荣亲王府别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二公子李少廷亲自押阵,在往外抬季墨的尸体。
两京之中,天子脚下,闲汉们正在看热闹。一人道:“反天了,听说有人竟敢在亲王府行凶,你们可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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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道:“据说是个秦州来的小地方官儿,死不开眼,勾结突厥人谋杀亲王,叫咱们荣亲王反手给斩了。”
宝如心说照这传言,李代瑁虽气的胡子乱炸,倒也服了软,自认倒霉,没把季明德给牵扯进去。
回程季明德牵马,逆人流而出,却是出了洛阳城。
宝如小声提醒道:“明德,这可不是去义德堂的路。”
季明德回头,夕阳洒照,淡淡一层胡茬,笑了笑:“本来就不是回义德堂,咱们今夜出城,我带你去赏牡丹。“
本来,他就是因为她在秦/王府没有赏到牡丹,打算带她来洛阳赏牡丹的。
宝如下意识道:“白马寺的牡丹最好!“
季明德晤了一声,道:“蝉鸣捕鸟处,牡丹伴人喧。闲忆秋游日,葵下扑蝶玩。白马寺竟也种葵花?”
宝如不着痕吐了吐舌头。道:“这首五言,你打哪听来的?”
季明德道:“方才在李代瑁的书房里瞧见的,当时你几岁?字可真稚。”
他去杀人,竟还能注意到李代瑁的书房里一幅镜心扇面上挂着她的一首小诗。
那还是她八岁那一年,至白马寺春游,和李悠容、李悠悠,并尹府几位姑娘们,大家一起随两位公主在牡丹花下捕蝶。
恰皇帝李代烨经过,兴起要考教两位公主的学业,命两人作首诗来,只能是五言,要有白马寺,还要有春夏秋冬。
后来被送至西海畔叫突厥人奸杀的两位公主那时候也有十五六岁,想破了脑袋也做不出来。
公主们自幼有最好的太傅教习,竟连首五言也做不出来,皇帝大怒,问再场的小丫头们何人能做,若能做出来,今儿赏她一只波斯猫。
波斯猫是个稀罕东西,皇宫里养着一窝儿,皆纯白,眼晴美的像宝石一般。
恰母猫生了一窝小猫,个个儿毛色纯白,巴掌大,皇帝怀里就有一只,喵呜喵呜的叫着,小丫头们远远瞧着,馋羡的直流口水。
宝如自幼儿傻,也不知怎的,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事儿。更何况,她非常喜欢皇帝养的那只纯白波斯猫。
她提笔上前就挥,极简单的五言。
蝉鸣捕鸟处,牡丹伴人喧。
闲忆秋游日,葵下扑蝶玩
捕鸟是冬天,牡丹是春,蝉鸣是夏,秋游日,捕蝶玩,一气呵成。虽平仄不算工整,也不算押韵,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能书出这样一首诗来,也算神童了。
李代烨当即龙颜大悦,将自己怀里那只小波斯猫赏给了宝如。
那首小五言,后来被李代瑁带回别院,装裱成镜心挂在自己的书房,也是要叫几个儿女们进出时汗颜,瞧瞧别人家八岁的孩子,再看看自已家的。
事实上从那时候开始,他便知道宝如外表憨闷,内心却一点也不傻,便跟李少源订婚时,王妃顾氏颇有微辞,他却一力点头,劝老太妃提亲,概因自宝如八岁的时候,他便认可她做自己的儿媳妇了。
傍晚,李代瑁的书房。
李代瑁独自歇息了片刻,另换了件玉白色纻丝质的直裰,系着黑腰束,容色稍缓,吐过血后形容越发清瘦,眉带青意,脸部线条仿如刀劈斧裁成般凌厉,就坐在那幅《白马寺春游日应诏》下的大书案后。
窗子全开着,香炉里焚了满满的香,仍是一股挥不散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