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飞(1 / 2)

青苗两只圆蒙蒙的大眼睛睫毛低垂,眉头耷拉着,缩在宝如怀中:“小姑,你瞧见了吧,就是这样,若说错,一人一半。”

宝如厉声道:“都吵什么吵?日子才好过了几天你们就要这样闹?嫂子,我娘已死,化成了尸骨,不谈长辈之讳,更何况是死了的长辈,这是一个人为人最起码的良知。你再这般说我娘,我哥不休你,我也要代他休了你。”

她如今是一家子的金主,黄氏一看宝如怒了,吓的立刻一噎,生生憋下了气。

宝如转身又骂宝松:“你要真想找个贤妻,便找去,留下青苗和我嫂子,自己滚出去找,晋江茶楼和黑糖生意,一个铜板都不给你,只管滚。”

宝松一听,也噤声了。

两口子彼此斗鸡一样,总算妹妹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为了银子和茶楼,气哼哼走到了一处,肩并着肩,伸手要来抱青苗。

青苗抿了抿嘴,笑道:“小姑才是真高明,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脸再闹。”

宝如将青苗揽在怀中,才能缓解心中的焦燥与悲伤。她在青苗耳畔低语:“人人都说小儿有天眼,你帮小姑瞧瞧,小姑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青苗十分认真的盯着宝如的肚子看了一番,点头道:“是个弟弟。”

宝如噗嗤一笑,眼里却涌着泪花儿:“这可难办了。”

季明德似乎疯了一样想要个女儿,若是个女儿,宝如怕自己带不走,可若是个儿子,于男人来说,儿子便是自己的根,更加带不走。

难怪尹玉钊知道她怀孕时,会那般震惊。若没个孩子牵扯,便就此分道扬飙也没什么,可这有个孩子了,该怎么办?

吵嚷了一番,宝松两口子带着青苗走了。

明儿就是除夕,府中下人们自然忙的团团转,杨氏也自发到大厨房帮忙去了,苦豆儿和秋瞳两个也是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宝如坐在窗前,再回想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温柔的,甚少说话的沉默妇人,和嫡母段氏心里一样,应该都是苦的吧,她整个的童年,都陪伴着段氏,便去见同罗绮,也不喜欢跟她多说,匆匆来,匆匆去,便在一起,谈的也是我娘如何如何,我娘这样那样。

同罗绮的心中,想必也很苦吧。狠心撇下儿子,两目痴痴,只盼着女儿能来看自己一眼,可尹玉钊望穿秋水,一直在齐国府做牛做马,等着她。

季明德进门了,黑熊皮的外氅,下面是宝蓝色绣狮补的蟒袍,靴子上沾着些雪迹,疾步过了照壁,忽而两个跃步,已到了台阶下。

在檐廊下闭了闭眼,他又转身退下台阶,缓缓退步,绕过照壁,出门去了。

宝如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酝酿了两天,想要问个明白,看余飞说的话是否属实。见他出门了,伸手扯过衣架上的裘衣披了,正想出去接他,便见季明德又进来了。

季明德风尘朴朴,急匆匆而来,进了院子又怕自己身上不干净,小儿在娘胎中有天眼,怕孩子要瞧见什么,在外解了那件外氅轻轻拍打。送神送鬼,迷信到自己都觉得肉麻。

他苍黑了不少,胡茬未净,身上亦是股子淡淡的风旅气息,在小间厅的花隔扇外看到宝如,随即咧嘴一笑,两颊深深的酒窝,两只眼眸亮晶晶,就那么真勾勾看着宝如。

她就倚妆台站着,见他的目光投来,两只手一上一下,下意识抚上了肚子。

那点圆圆的,鼓鼓挺挺的小肚子,看起来格外可爱,季明德平生第一回,发现怀着身孕的妇人是那么的美,她身姿依然轻妙,腰身空荡,面容依旧是往日的可爱,唯那点圆圆的小腹,衬着她整个人格外温柔。

纵横沙场,肝脑涂地,男人一生在外辟荆斩棘,所为的,可不就是这样一个妇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季明德走进卧室,扔了大氅,撩袍帘单膝跪在宝如面前,贴耳侧听了听,是她的心跳,也是孩子的胎动,温暖而又平淡,恰如他们如今的日子,平淡而又幸福。

“辛苦你了。”他道。

宝如将季明德扶了起来,笑道:“怀孕而已,是个妇人都会的,这有什么辛苦。”

从柜子里取了便衫出来,亲自扶侍季明德穿上,外面苦豆儿已经摆好了热茶并点心。

宝如这些日子下午总要加餐,她爱吃水果,冬天鲜果少,李代瑁差人不知从何处搜罗来的冻樱桃,冻成冰,一口一个,暖融融的屋子里,透心的甜凉。

拿翡翠色的琉璃碗儿装着,绿碗衬着红樱,又好看,又好吃。

宝如递了一枚冻樱桃给季明德,淡淡问道:“此番行军,可还顺利?”

季明德满面胡茬,手亦粗了不少,语气虽淡,言语间掩不住的野心勃勃:“经此一战,北疆俱伏首。少源和少廷是难得的将才,可惜跟着李代瑁,狼都给养成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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