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在外声音格外的大:“走,咱回咱的西厢去,让爹娘给咱们齐儿生妹妹,好不好?”
阁间不通风,潮湿闷热,热到喘不过气来。
季明德走了过来……就这样,你们知道往那找。
孩子跟杨氏睡在西厢了。
窗子还开着,床屏外月光透洒,宝如穿着玫瑰红撒绫面的睡袍,侧躺在外侧,想了半天,偎过去,两只眼儿明亮亮望着季明德:“今儿不必回义德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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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仰躺着,一笑便是深深的酒窝:“你生完孩子之后,我赏了那个产婆五百两银子,大约她是觉得太丰厚了,倒是跟我说了几句贴心话。”
……
“她说,妇人新产之后,三个月内勿要行房,否则身体恢复不好。”他边说,边笑,见宝如埋着头,也在自己怀中笑,忽而埋头,咬了咬她贝壳般半透明的耳朵:“我总怕自己忍不住,所以索性搬到义德堂去住。既如今你都好了,我为何还要搬到那冷冰冰的硬板床上去?”
“你怎知好了?”宝如傻傻问道。
季明德顿时笑的不可自抑:“我试过,所以我知道好了。”
宝如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李少源在竹林中的对话,但李少源今天的那番话,让她觉得他似乎也有争帝之心,而季明德野心勃勃,只想自己做皇帝,兄弟终有相争的一天。
思来想去,她转着法子问道:“皇上的腿看来是好不了了,若是不过继咱们修齐,储君要怎么选,你们是怎么商议的?”
季明德侧身,半旧的棉布面中单,身形紧健,无可挑剔。眸间笑意温温:“少廷志不在此,少瑜若为帝,就是亡国,王爷属意的那个人,是李少源。”
终于说到正题了,宝如忽而爬了起来,将只甜白瓷的大花瓶抱到床上,抱腿抱在怀中,指着笑问季明德:“你可识得这是什么?”
一株绿叶而已,叶呈两瓣状,季明德不知道宝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答道:“绿枝而已,这树不是早过了花季?”
宝如轻嘘着,抿唇一笑:“紫荆花季在三四月间,每当繁花一树,格外的美。还是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过个故事,说在古时候,有一家三兄弟,父亲丧去之后要分家,所有的家产都分备齐当了,这时候发现院中一株紫荆花枝扶疏,开的正艳,三兄弟俱不舍,皆想要。于是大哥一声立断,便将树砍作三分,一人一枝,扛回了家。
结果次日起来一看,三株花树全死了。”
季明德懒散散的躺着,手抚了过来,在她颊侧,粗砾砾的指腹,忽而失笑:“你不如背首《七步诗》来的更好。”
她是想劝他不要兄弟相残,典故用的不对,但其意,季明德是懂的。
“无论如何,你不能杀他。”宝如道:“皇位上只坐一个人,但龙椅有四条腿,缺一根,那只龙座都不会稳,你们四兄弟,缺一不可。”
他粗粗的指腹揉上她的耳垂,宝如随即蜷进了他怀中。原本软绵绵的耳朵还是硬的,高竖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也在望着他,想听他给个准话。
“放心,既是兄弟,我总会叫他磕头拜我的。”季明德道。
宝如顿时松了口气,那点耳朵也立刻变软了。
季明德笑了笑,忽而深吸一口气,又压了上来。
胡茬极硬,身上淡淡的皂荚清香,一口淡淡的青盐香气喷洒在宝如脸上,他仰头去吹熄烛台,灯火明灭之间,两道秀眉弯弯,笑出满口白牙,颊侧酒窝深深,盛着满满的耐心。
剥皮拆骨,细嚼慢噬,他这才准备好好来一回了。
……
义德堂。季明德仰望墙上的达摩祖师,问站在一旁的刘进义:“王爷手下那些僚臣们,可有什么异动没有?”
刘进义摇头:“没有。”
他又道:“但李少源今天亲自登门,去拜访尚书令顾宸了,这证明,他也有争帝的心。”
自打听说干儿子有可能当皇帝之后,方升平对于荣耀的追求,便不仅仅限于季墨鎏金雕饰的马车和秦州人的大拇指了,他这些日子稳居长安,一直在义德堂。
摸了把小山羊须,老头子两道耷拉眉一扬,两眼利光:“不过一个李少源而已,要不要干爹替你做了他。”
一山不容二虎,男人对于权力,都有着执著的狂热,李少源这是果真要与他为敌了。
宝如已经丢了一个哥哥,李少源于她来说,便不再爱,也永远是陪她长大的那个人。季明德为了登上皇位,可以连神佛都杀,但不能杀李少源。
他半开玩笑半责怨方升平:“爹,少源是我兄弟,我会看着办的。”
其实目前最大的敌人仍是尹玉钊,他隐在暗处,势必也是在等一个机会,出奇不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