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太太赵氏最是担心，这是在明秀村，若是苏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作为东道主，难辞其咎。</p>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说：“娘，你坐着别着急，我出去看看。”</p>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妇小赵氏跟孙女柳荷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往外头去。</p>
老太太都出门了，堂屋里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p>
柳重山步伐稳健，走得飞快。柳芽身姿灵活，一路小跑着，也是没落下。</p>
等到快到河边的时候，柳芽才如实相告道：“大伯，其实苏姨娘不是寻短见，我刚刚说谎，是迫不得已的。”</p>
柳重山脚下步子猛然停住，扭头问：“怎么回事？”</p>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让我这么说的，她说，只要大伯出来去河边，就会知道苏姨娘的真面目。”</p>
“芙姐儿？这事又跟芙姐儿有什么关系。”柳重山语气加重。</p>
柳芽吓着了，吐了吐舌头。</p>
“堂姐说，前两天她掉进湖里，不是她自己想轻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为，是苏姨娘想害死她……”</p>
“胡说八道！”柳重山骤然打断柳芽的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p>
柳芽虽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须要保证完成的。</p>
“大伯就这么相信苏姨娘？您觉得，堂姐是那种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人吗？”柳芽撇嘴，“堂姐可爱惜着她那条小命呢，她跟二姐夫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和离又突然投湖自杀了？大伯父您信任苏姨娘，但是难道，姨娘比女儿还要好？”</p>
“既然堂姐说有证据，您怎么就不想去看看？还是说，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p>
“别说了。”柳重山冷冷睇着侄女，“我随你去，不过，要是回头苏氏没有这样做，你们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收场。”</p>
身后，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赶过来了。</p>
柳重山朝身后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这才继续大步朝河边去。</p>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p>
“她指使了胡妈妈动的手脚，后来堂姐故意将胡妈妈带在身边，她就着急了。今天麦哥儿满周，是她可以接触胡妈妈的唯一机会，她肯定会质问胡妈妈的。”</p>
“下午的时候，姚妈妈先见了胡妈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是这个时候，您瞧，苏姨娘已经到了，在那边呢。”</p>
柳重山放轻脚步，朝河边看去，但是苏氏身边的人却不是胡妈妈，而是姚妈妈。</p>
苏氏感觉到人来了，她转身看来。</p>
“老爷？您怎么来了？”说着，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挤出点笑容，然后才朝着柳重山走去。</p>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苏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姚妈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柳芽脸上。</p>
柳芽问：“胡妈妈呢？”</p>
苏氏装作茫然的样子：“什么胡妈妈？”</p>
柳芽说：“你白天的时候，让姚妈妈约了胡妈妈在河边见面的，我都知道。快说吧，你把她怎么样了？”</p>
苏氏摇头：“芽姐儿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p>
柳芽咬牙：“那你说，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大家都在屋里陪着奶奶，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p>
苏氏半垂着脑袋，安静了会儿没说话，不过很快，她便抽噎起来。</p>
“老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她哽咽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实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家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出来吹吹风。”</p>
“吹风？”柳芽开始跳脚，“大冬天的，你说你跑出来吹冷风？你没病吧？”</p>
“放肆！”柳重山终于开口说话。</p>
柳重山语气特别凝重，很明显，他是被柳芽这个侄女给激怒了。</p>
柳芽豁出去了，双手叉腰，指着苏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点死了去，就是你干的。不是你亲手干的，也是你派人干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别没本事承认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是寡妇，却不守妇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p>
“一样样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肠啊，竟然还想害了我堂姐的命？”</p>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p>
“住口！”柳重山忍无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p>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里的一道阴影。他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可事实证明，根本忘不了。</p>
本来没人敢提了，现在被侄女当众再挖出来，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时心急，便打了人。</p>
打了后，又后悔。</p>
柳芽捂着脸说：“大伯打死我都没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p>
说完，她就跑了。</p>
柳二太太刚刚也什么都听到了，特别尴尬。</p>
柳重河道：“这个死丫头，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又冲自己媳妇火，“都是你惯的，你瞧瞧，都给惯成什么样子了？”</p>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这话是说给大伯听的，便不说话。</p>
柳植忙过来，朝着柳重山弯腰，替自己妹妹请罪：“大伯，芽姐儿的确是该打。等过了这两日，别说是爹娘，就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好好教训她的。您老人家……还希望您别生气。”</p>
柳重山呼出一口气来，望着柳植：“她还是个孩子，不怪她。”</p>
苏氏却拼命咳嗽起来，柳重山立即走过去，将人搂住了。</p>
“外面风大，先回去吧。”</p>
“是，老爷。”苏氏靠在柳重山怀里，柔柔弱弱的。</p>
经过郭氏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郭氏。</p>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脸上有些尴尬。抱着苏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渐渐松了些力道。</p>
苏氏却难得的弱不禁风，歪着身子朝柳重山怀里靠去。柳重山怕她摔着，便又伸手将人接住了。</p>
郭氏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也不差这一回。</p>
郭氏道：“老爷快带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许久，回头别病着了才好。”</p>
苏氏说：“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p>
才说完没事，又捂着嘴巴咳嗽起来。</p>
郭氏便没再说话。</p>
柳重山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苏氏后背，一边严肃道：“芙姐儿呢？今天这件事情，跟她脱不了干系。”</p>
郭氏有些怕，帮着女儿求情：“芙姐儿虽然已经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爷宠着长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谁都没有受到伤害。回头，老爷骂芙儿一顿也就罢了。”</p>
苏氏也说：“姐姐说得对，老爷，别怪大小姐。”</p>
“亏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宠女儿，但是他也好面子。</p>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了脸，自然会生气些。</p>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现了。她身后，还跟着金雀儿和银串儿，两个丫鬟中间，站着浑身湿漉漉正冻得瑟瑟抖的胡妈妈。</p>
“爹爹是在找我吗？”柳芙冲破众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刚好有话找爹说。”</p>
“胡妈妈，你自己来说吧。”</p>
胡妈妈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头道：“老爷饶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苏太太，苏太太让奴婢那样做的。”</p>
顾晏立如苍松翠柏，垂眸睇着怀里的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浓郁。他闻声，轻轻一扬唇。</p>
“放开？娘子，我们不是夫妻情深吗？”顾晏声音依旧清冷，一字字传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声一样，空静而悠远，无丝毫真实感，“夫妻深情，还有另外一种演法。”</p>
说罢，顾晏稍稍弯腰，便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p>
柳芙一阵头晕眼花。</p>
柳芙本来忽然被抱起，吓得本能双手环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现在这样，上身……上身一……一丝……</p>
柳芙觉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p>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从哪儿来的？我将往哪儿去？</p>
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可细细看却又这么陌生？</p>
柳芙满脑子里全是浆糊。</p>
慢慢的，眼圈儿红了起来。头渐渐低下去，开始落泪。</p>
顾晏浓眉一扬：“我可是还没欺负你。”</p>
“你们都欺负我。”柳芙哭着，呜呜咽咽的，“我命苦啊，家里娘亲性子软，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宠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儿子，欺负我娘，还欺负我。嘤嘤嘤，可怜我没兄弟撑腰，现在连自己的夫君都欺负自己。谁都不疼我，我真可怜。”</p>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场。</p>
柳芙是天生尤物，虽然平时快人快语性子颇辣，但是哭起来装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带雨惹人怜爱。</p>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晏。</p>
而且，还是活了两辈子的顾晏。</p>
“是吗？”顾晏不为所动。</p>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她的撒泼，她的手段，她的无理取闹……</p>
他见多了。</p>
前世，若不是实在忍无可忍的话，他也不会打她板子。他还没那些闲功夫管她的破事！</p>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p>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为夫现在便疼你。”</p>
说罢，顾晏抱着人往床上去。将人搁在床上，他覆身压去。</p>
柳芙娇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压得咳起来。她白.腿.细.长，被迫分开，两眼无神，迷茫慌乱。</p>
但她也不矫情就是了，见躲不过去，与其惹得他不高兴，不如主动迎合些。</p>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顾晏就非常贪恋于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着闹着不肯再屈服的时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劳。</p>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轻轻抬腿，朝顾晏那探去。</p>
顾晏倏地扣住她双手，举在她头两侧。本漆黑浓郁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渐渐变得猩红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一点点急促。</p>
但理智尚存，他没胡来。</p>
柳芙双眼微红肿，娇艳欲滴：“夫君，不要吗？”</p>
顾晏凝视着她，面色森冷可怖。</p>
还没有一个人可逼他逼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他小瞧了。</p>
顾晏眸色冷沉，眼里无半点笑意。柳芙目不转睛望着他，一双潋滟美眸转来转去。</p>
落在顾晏眼里，便成了勾.引。有那么一刻冲动，他想抛弃所有理智，不听她哭闹不管她喊叫，也不顾日后她是不是会恨自己……他想释放一切情绪来，只为温柔.乡一时快活。</p>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p>
顾晏承认，纵然她先抛弃了自己现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里小瞧她，却也做不到胡作非为。</p>
有顾念，也就有了理智。</p>
此刻，室内冷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p>
柳芙想着，这暴风雨迟早得来。迟来不如早来，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着“早死早生”的心里，闭着眼睛，猛地过去就亲住顾晏嘴。</p>
微热湿润又很柔软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记忆中，这双唇，曾经非常痴恋于她身上的每一处。</p>
记忆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鲁而又暴力，跟现在倒是不太一样。</p>
顾晏身子没动，没迎合，也没将人推开。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着怀里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她在玩火！</p>
顾晏面色越冷沉起来，本英俊逼人的一张脸，霎时阴森得吓人。他身子越压得她紧了些，两具身子紧紧贴合，压得柳芙面色艳红细喘不止。</p>
“你准备好了？”他哑声问。</p>
声音冷沉却透着力量，短短五个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着他那双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赖着他讨好他，总归需要付出代价的。</p>
这天下，就没有不劳而获这样的好事。她想跟着他安享以后数十年的荣华富贵，必须要承受一些不愿承受的事情。</p>
柳芙不傻，与其不情不愿被强，不如小心翼翼去讨好。哄得他高兴了，她再适时哭一哭闹一闹，想必他也会心软的。</p>
“嗯。”柳芙点头，乖巧懂事，听话温柔。</p>
轻轻应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p>
顾晏望着她的脸，见她睫毛抖动浑身打颤，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协了道：“手。”</p>
柳芙一听，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着伺候大爷。</p>
……</p>
顾晏穿好衣裤，侧坐在床边。柳芙依旧跪坐在床上，正低着头扣衣裳的扣子。</p>
她头微乱，一双手也酸得颤抖，手抖得扣子怎么都扣不上。两颊酡红，嘴巴微肿，此刻安安静静呆着，只垂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倒是温柔娴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