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对。瞧你媳妇，多担心你，昨儿回去哭了好几回，眼睛都哭肿了。”</p>
“是吗？”顾晏睇着妻子，“孙儿觉得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不像哭过的样子。”</p>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夸赞，觉得自己方法可行，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夫君，你好没良心的啦，你竟然这样冤枉人家，人家……”</p>
“够了。”顾晏实在是受不了了。</p>
顾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孙媳妇打从这回娘家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她想，他们小夫妻私下再怎么黏糊都没事，但是当众这样腻着，总有些不太妥当的样子。</p>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里怪。平时瞧老三夫妻腻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啊。</p>
老夫人岔开话题：“芙儿，你亲自给澄之带的酒菜呢？拿来，给澄之吃。”</p>
柳芙忙从金雀儿手里接过食盒来，一一打开，将酒水跟热乎的饭菜端出来，搁在顾晏跟前。</p>
菜摆好后，柳芙就顺势坐在了顾晏旁边，一点都不避讳还有人在场，只亲热挽起顾晏手臂来。她将脑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继续说：“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见不到你，人家都过得不踏实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难过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夫君，我会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来牢里给你送酒送饭。”</p>
柳芙想，他这怎么说也算是遭了难。她与他共患难，将来他腾飞了，总不能抛下她吧？</p>
而且，她就得当着旁人的面好好表现出对他的好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对他好，将来他飞黄腾达了，才更有所顾忌。</p>
抛弃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p>
刘聪本来还想再关顾晏几天做做样子的，但听柳芙说她要天天来，刘聪忙说：“你放心，澄之出去这事，我会尽快安排。牢里晦气，夫人身娇体贵，不必天天来。”</p>
柳芙不听，继续靠着顾晏：“要不是怕大人您为难，依我对我家夫君的爱，必须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难。”</p>
顾晏实在受不了，将筷子往旁边一扔，斜睇着妻子。</p>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进来，这件事情，倒是不为难。”</p>
到时候，将笔墨铺子跟木材铺子，换成别的铺面送出去就好了。</p>
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怒火，苏氏搁下茶盏才说：“芙姐儿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芙姐儿说得这么好，我当然同意。”</p>
以前柳芙的确不喜欢她三叔一家，觉得除了柠哥儿外，这三房没一个好人。而且，三房吃相特别难看，总明着要很多东西，偏还哄得老太太偏心向着他们，这让柳芙十分恼火。</p>
苏氏没嫁过来的时候，柳芙就已经跟三房不对付了。后来苏氏进了府，渐渐掌了些权，明里暗里偏着三房，时不时给三房点好处，这就更显得柳芙挤兑三房了。</p>
起初柳芙没当回事，觉得苏氏愿意做三房的狗腿子，那让她做去好了。可是后来，她渐渐现，苏氏这不是巴结三房，而是一早起了坏心思，她想要霸占整个柳家的家业。</p>
给三房的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施舍。东西虽少，可换来的却价值很高。</p>
她和离后呆在娘家，跟苏氏争的时候，老太太跟三房，几乎都是向着苏氏。她本来就是孤军奋战，又不及苏氏早早筹谋，所以那几年，日子过得特别惨。</p>
所以，这回她也学乖了。</p>
东西既然送出去了，好人不能让苏氏做。不但如此，她还得一箭双雕，拿苏氏的心血，去做自己的人情。</p>
这是她新生后，送给苏氏的第一份礼物。往后这样的礼物，还多着呢。</p>
柳芙说：“这是我母亲让我这样做的，我可担不得这个‘好’字。”</p>
柳三太太忙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心最好了。”</p>
柳老太太望向郭氏的目光，也瞬间柔和了许多，慈爱笑着道：“你平时闷不吭声的，原来心里竟这样念着你那几个侄儿。在这里，我先替你几个侄儿谢谢你了。你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必早起过来请安。你的心意，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p>
郭氏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何这样说，但是既然说了，她便也接着这话。</p>
长女从小就有主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p>
所以，郭氏说：“都是一大家子，原也不分什么彼此的。三位爷都是老爷的亲侄子，就算铺面让出去，也没给外人不是。”</p>
这的确是郭氏的心里话，她不在意这些的。原女儿执意不肯的时候，她就劝过，奈何女儿不听。</p>
柳芙见老太太已经免了母亲的早安，母亲都不提，不由着急了些，自己说道：“奶奶体贴，心疼母亲，芙儿替母亲谢过奶奶。娘身子不大好，怕冷，等过了年开春了，娘身子好些了，再按时给您请安。”</p>
郭氏才忙说：“谢谢娘。”</p>
老太太高兴，摆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又道，“腊月十六是麦哥儿的满周酒，芙儿，你回头去跟姑爷说，也得早早去才是。”</p>
麦哥儿是柳老二柳重河的长孙，也是柳芙大堂哥柳植的儿子。柳老二一家在乡下，到那天，都得回乡下去。</p>
“我知道的。”柳芙应了一声后，就咳了起来。</p>
蓉姐儿说：“姐姐还病着呢。”</p>
“不碍事的。”柳芙挥挥手。</p>
蓉姐儿看向对面的董绣春，又说：“春姐姐怎么说姐姐是被姐夫撵回家的呢？姐姐说不是的。姐姐跟姐夫关系可好着呢，春姐姐让蓉儿那样问姐姐，姐姐可伤心了。”</p>
这些话，是柳芙刻意叮嘱蓉姐儿，叫她说的。</p>
蓉姐儿皱着小脸：“春姐姐骗人，蓉儿以后再也不想理你了。”</p>
“我……”董绣春憋红了脸，一时慌张起来，“我没有。”</p>
“春姐姐还撒谎！”蓉姐儿特别生气，鼓着嘴巴，两手叉腰，“你明明说了，却抵赖说你没说。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你是个撒谎精，不是好孩子。”</p>
董绣春没想到，矛头会突然指向自己，她慌了神，匆匆忙忙望向自己娘。</p>
苏氏看向柳芙，目光沉甸甸的：“春儿，跟你长姐道歉。”</p>
“娘！”董绣春不肯，她虽然出身卑微，但却自尊心极强，强到几乎变态的地步，“我没有。”</p>
她还在撒谎。</p>
“快道歉。”苏氏语气加重了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p>
董绣春低着脑袋，一双嫩葱般的手，绞在一起。她秀丽的脸满面通红，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就蓄满泪水来。</p>
还是郭氏打了圆场道：“就算春姐儿说了，也是无心的。她们是姐妹，不必这样。”</p>
柳三太太还记着刚刚柳芙的好，同时，也记恨着苏氏对他们三房的敷衍。所以，此刻自然向着柳芙姐妹的。</p>
“蓉姐儿才多大点儿，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春姐儿，说了便是说了，道个歉能如何？”</p>
见大家都相信自己，蓉姐儿更加挺起胸膛来，指着一旁自己的丫鬟：“铜钱儿可以作证的，她听到了。”</p>
铜钱儿立即跪了下来：“奴婢可以作证，春小姐是对姑娘说过。”</p>
“你们瞧，铜钱儿替我作证，我没说谎。”蓉姐儿特别自豪，“我是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p>
苏氏望向董绣春，目光如刀子，能杀人。</p>
董绣春哭着跪了下来，抹眼泪说：“我该死。”</p>
柳芙道：“我相信妹妹是无心的，不过，这样无心的话说多了，未免有些嚼舌根的嫌疑。蓉姐儿还小，要是以后听多了妹妹这样无心的话，蓉姐儿将来也会说无心的话。”</p>
苏氏忙道：“春姐儿不懂事，罚她禁足一个月。芙姐儿，你看可好？”</p>
柳芙笑着说：“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也是姨娘的亲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碍着姨娘的面子，这惩罚也过了些。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让春妹从芙蓉阁搬出去，跟姨娘和柏哥儿一起住吧，也省得你们母女姐弟分离。”</p>
苏氏自然不肯的，当初进柳府来，可是她求着老爷让春儿住在芙蓉阁的。</p>
她让女儿住芙蓉阁，自然有她的用意。现在意图没达到，她也不会这么好说话。</p>
苏氏道：“春儿犯了错，该罚她的。至于从芙蓉阁搬出来……这个……”苏氏有些为难，“眼下要过年了，大费周章□□儿搬家，怕是挺费事儿的。”</p>
“没什么费事的，春妹人先去姨娘那里住就行。至于东西，一样样慢慢搬就是。”柳芙态度坚定。</p>
柳三太太也看出了柳芙这一出的意思，怕目的就是想董绣春离开芙蓉阁。</p>
柳三太太说：“芙姐儿说得对，芙蓉阁芙蓉阁，本来就是芙姐儿跟蓉姐儿住的地方。春姐儿是你的闺女，自然该跟你一起住。”</p>
苏氏缩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渐渐攥紧，成了拳头。</p>
半饷，苏氏才说：“那好吧，既然芙儿这样说了，就按着芙儿说的办。春儿，一会儿你就别回芙蓉阁了，直接去娘那里吧。”</p>
董绣春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柳芙：“姐姐早就想赶我走了，是不是？”</p>
“春妹巴不得我是被顾家赶回来的，是不是？”柳芙不答反问。</p>
董绣春道：“是你自己跟娘说的，你说你想和离，不想跟姐夫过了的。你……你还投湖自尽，大家都知道。”</p>
柳芙暂且不跟她辩解“投湖自尽”这件事，只说：“人都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我跟夫君有些不愉快，跑回娘家来诉诉苦，你们也不该劝我和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