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寝宫。
王九倒出酒坛子里最后一滴酒,叹气道:“殿下,已经没有了。”
祝云璟放下筷子:“那孤不吃了。”
王九着急劝他:“殿下您不能因为酒没了就膳都不用了啊,就算不顾着您自个,好歹也得顾着肚子里的小殿下……”
祝云璟冷眼睨过来,王九立时闭了嘴,讪讪然道:“奴婢说错话了,殿下恕罪……可膳食,您多少还是用一些吧?”
这段时日祝云璟每顿都得靠贺怀翎送来的青梅酒开胃才吃得下东西,如今酒已告罄,他的胃口也跟着没了。
祝云璟勉为其难地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胃里一阵反酸之感便直冲喉口,于是又扔了筷子,躺回了软塌上去,任王九怎么劝都不再理人。
王九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下哀叹,殿下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当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下午的时候,祝云瑄过来看祝云璟,自祝云璟被禁足后这个小弟弟已经来过他这里好几回,这却是祝云璟第一次让人进门来。
祝云瑄一看到祝云璟病恹恹的样子就红了眼眶,当场就要掉下眼泪来,再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祝云璟有气无力地安慰他:“孤没事,死不了的。”
祝云瑄抹了抹眼睛,哽咽道:“太子哥哥你之前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很担心你。”
祝云璟抬手拍了拍祝云瑄的脑袋:“孤这不是没事嘛,孤是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蹚这滩浑水。”
祝云瑄忧心忡忡:“可我听人说那些朝臣都在上奏要治舅舅死罪,还要废太子,真有那么严重吗?”
“有人借题发挥而已,父皇不是没理他们嘛,”祝云璟疲惫地摇了摇头,“你放心,父皇不会这么轻易废了孤这个太子的。”
“可事情闹得这么大,父皇他真的会从轻处置吗?”
“孤是他钦定的皇太子,只要没有触及他老人家的底线,他不会动孤的,那些人打错主意了,再者说,就算孤真的倒了,不还有你吗?”
祝云璟深谙昭阳帝的心思,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父皇就一定会保住他,哪怕有再多人非议诟病,也无济于事。不过经过这些事情,他父皇对他失望了却也是真的,以后他得更加小心,再不能行差踏错分毫。
祝云瑄慌了神:“我不行啊,太子哥哥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你一定得好好的,我不行的,真的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祝云璟冷下了神色,“孤早说过,你和孤一样是嫡子,比祝云珣他们都尊贵,不许看轻了你自己,真有那么一天,你不行也得行。”
祝云瑄哭丧着脸不知该怎么反驳,祝云璟揉了揉眉心,放缓了声音:“还没到那一步,现在还不需要你操心,你以后也小心一些吧,至于谢家……别管了,随他们去吧。”
祝云瑄犹豫着点了头:“我记着了。”
祝云璟叹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自小聪慧,何必在外人面前藏拙,以后多用些心思到课业上头,也好让父皇看看,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我哪有啊……”
“有没有你自个清楚,母后早逝,这阖宫上下只有你与孤是最亲近的,孤防着别人但不会防着你,孤也相信你是唯一不会叫孤失望的,你在孤面前不必如此,你要是再更争气一些,日后无论是帮孤还是帮你自己,总会有益处的。”
“太子哥哥……”祝云瑄扑到祝云璟身上嚎啕大哭。
祝云璟无奈抬手隔开他,没让他碰到自己的肚子,将帕子递过去:“别哭了,你都十五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祝云瑄胡乱抹掉眼泪,眼红得跟只兔子一样,心中依旧不安:“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祝云璟的猜测是对的,昭阳帝虽然恼恨他不争气,却并没有动过废黜太子的念头,弹劾祝云璟的奏本全部被他压了下来,还借别的事情处置了一个闹得凶的御史,这下群臣算是看明白了,除了个别别有心思的,绝大多数人都安分了下来。月底,昭阳帝更是直接下了圣旨,给祝云璟指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都是勋贵高官家的女儿,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皇太子依旧是皇太子,谁都动不得。
昭阳帝病了一场,祝云璟主动去探望,态度诚恳地认了错,总算让皇帝宽心了一些。六月中,昭阳帝以身子不适为由,下旨提前回宫。
祝云璟倒是更喜欢别宫这里,但皇帝说要回去,他便只能吩咐下头的人收拾东西。
王九指挥着人搬东西,手忙脚乱中打碎了一个白玉花瓶,正在闭目养神的祝云璟听到声音,皱着眉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
王九赶紧请罪,祝云璟瞥他一眼:“你这两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王九低下了头,呐呐道:“无……无事。”
祝云璟烦躁地挥了挥手:“罢了,叫人来收拾了吧。”
两刻钟后,王九再次进来与祝云璟禀报,说是定远侯又派人送了几坛子那青梅酒过来。
祝云璟瞪向他:“你跟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