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整个学期过去,一直到来年的秋季,雪竹没再有机会和孟屿宁一块去爷爷家过暑假,哥哥假期要补课学习,而雪竹也忙着钢琴和拉丁舞的考级,她在电话里失落地对爷爷说自己没空过去乡下玩,而爷爷则是笑呵呵地安慰她没有关系,等明年再来玩。
五年级开学,最新九月期的《小学生导刊》上报道了天文界的一个大新闻。
冥王星被除名了,从此九大行星就只剩下八个。
这学期学校举办的作文大赛,雪竹的作文《再见,太阳母亲》拿了一等奖,获奖原因是雪竹以出色的拟人手法描绘了冥王星在冰冷无垠的宇宙中,被除名后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它的兄弟姐妹和妈妈,独自踏上旅途的故事。
其实天文学又怎么会像童话作文里描绘的那样童真简单,冥王星又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情感,真的与一个孩子发生共情,可在雪竹的眼里,她对于冥王星被除名的想法就仅此是这样而已。
所以在某次晚饭的一家闲聊中,妈妈告诉雪竹孟叔叔要结婚时,雪竹的想法也仅仅是,孟叔叔家多了一个人,宁宁哥哥要有新妈妈了。
雪竹并不意外,连嚼饭的频率都没慢下来,鼓着腮帮问:“是和那个经常过来的阿姨结婚吗?”
那个阿姨长得很漂亮,烫了一头漂亮的卷发,还染成了黄色,看上去特别时髦。笑起来时即使用那她那涂满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捂住嘴,也仍旧盖不住刺耳的声音,所以雪竹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对,以后看到人家记得主动叫阿姨,要有礼貌知道吗?”
雪竹点头:“哦。”
宋燕萍又嘱咐她:“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吃饭,你上完舞蹈课自己坐车到酒店来,知道吗?”
雪竹立刻老大不情愿地说:“啊,孟叔叔结婚G,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不能请一天假吗?”
宋燕萍觉得女儿这个不想上课的理由十分可笑,但没有生气,嘴上笑道:“又不是你爸结婚,你请假干什么?”
“那爸爸岂不是犯了重婚罪?”雪竹死心地耸肩。
宋燕萍不怎么正经地瞥着丈夫轻声说:“也不一定。万一你爸嫌我太嗦跟我离婚给你也找了个新妈妈呢?”
裴连弈吃口菜含糊说:“知道自己嗦平时就少说点啊。”
“我嗦?你以为我想说这么多?你看下你这几年胖了多少,整个肚子都大了一圈,平时晚上叫你少点喝酒,你一个公务员,又不是做生意的,晚上哪有那么多应酬要喝?”
果然,宋燕萍又开始嗦起来。
“朋友叫我出去喝酒我总不能不去吧。”裴连弈叹气。
闻言宋燕萍的语气更不客气了:“你那些朋友又不是什么正经朋友,打牌认识的,又不是你领导,至于喊你你就去?”
说不过,裴连弈只能强行结束这个话题:“你不懂,懒得跟你说。”
雪竹早已习惯了父母这没由来的小拌嘴,反正到第二天他们又会跟没事人一样,她现在光是想到明天累死累活学完跳舞还要坐车去酒店吃喜酒,就觉得头疼。
晚上睡觉前,雪竹突然想起还没问妈妈孟叔叔在哪家酒店办喜酒。
宋燕萍说:“金华酒店,在你孟叔叔上班的工厂那边。”
“啊?”听都没听过,雪竹皱眉说,“我没去过啊,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你都多大了还迷路,”宋燕萍叹气,“礼拜六我让宁宁哥哥去少年宫接你,你下了课跟宁宁哥哥一块过来,这总行了吧?”
宁宁哥哥的爸爸这周结婚,雪竹总算能有机会在普通周末看见他。
她总算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
终于到礼拜六那天,宋燕萍拜托孟屿宁去接雪竹到酒店来。
高中学校礼拜六也要上课,孟屿宁请了一下午的假,中午回来吃父亲的喜酒,一道放学回来的钟子涵也跟着毛遂自荐,说是要和孟屿宁一块儿去接小竹。
宋燕萍一看有两个保镖护送女儿,双倍放心了。
这下雪竹就是想迷路也迷不成了。
去少年宫的路上,钟子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屿宁闲聊:“我好像很久没看见过小竹了。”
比起孟屿宁每放假还能跟小竹见面,钟子涵是实打实的忙到就算放假也得无休止的补课的程度。
“你说小竹她长高了吗?”钟子涵问。
孟屿宁想了会儿,摇头:“不清楚。”
每次放假都是匆匆回家,处理好换洗衣服后很快又和同学约出门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连同住一屋的父亲都甚少碰面,更不要提住在对门的雪竹。
钟子涵摸着下巴想象小竹现在的样子,不确定地往自己胸口处比了个位置:“我猜大概有这么高了吧。”
孟屿宁皮看他比的位置,淡淡说:“应该还没这么高。”
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赶上少年宫集体下课,伴随着铃声响起,一溜烟儿的小孩们蚂蚁般密密麻麻的涌出大门,然后跑到来接的家长们面前,背上背着大画板的肯定是学画画的,背着大包的肯定是学乐器的,而穿着形体服的肯定就是学跳舞的了。
在那一群学跳舞的小孩中,有个正和同龄女孩儿并排走说说笑笑,扎着干练丸子头的小女孩就是雪竹。
在和同伴说话的时候,她眼睛不安分地左右乱瞥。
“你在看什么啊?你妈妈今天来接你吗?”同伴好奇问她。
雪竹心不在焉地说:“今天我哥哥会来接我。”
“你哥哥?”同伴也下意识地替雪竹找,虽然她并不知道雪竹的哥哥长什么样,但突然地她叫了声,“裴雪竹,那个站在公告栏旁边的是不是你哥哥?”
“啊?哪儿呢?”
雪竹恨不得跳起来看。
“就是那里啊,有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哪个是你哥哥啊?”
经过同伴的指点,雪竹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
两个高挑的少年站在一群乌泱泱的人头中,他们都穿着天青色的高中校服,在吵吵嚷嚷的小孩大军中是那么沉稳文静。
比起四处张望的钟子涵,孟屿宁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低头拨弄着手里的MP3,然后把耳机也戴上了,应该是嫌环境太吵。
“他们都是我哥哥,”雪竹笑着说,“我先走啦,拜拜!”
同伴眼看着雪竹像只敏捷纤细的小鹅,穿过人群的空隙,朝那两个少年奔去。
“哇,两个哥哥,”同伴羡慕地皱起五官,喃喃道,“裴雪竹的妈妈真能生啊。”
“哥哥!”
小女孩清甜的声音随着她的箭步越来越近。
钟子涵顺着声音看到了好久不见的雪竹。
“那是小竹吗?”他睁大眼,不确定地推搡身边的孟屿宁。
孟屿宁拔下耳机问:“哪里?”
“就朝咱们跑过来那个啊,你近视多少度了都?”钟子涵指向那个欢快的小身影。
正向他们奔来的小女孩因为学跳舞,整个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细气纤瘦的骨架,脸也变成了鹅蛋圆,即使头发梳得光溜溜,脸看上去也依旧只有巴掌大,现在入秋天气冷,她在形体服外面套了件短外套,两条腿被白色纤体裤裹着,像两条笔直的白竹笋。
经钟子涵提醒,孟屿宁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雪竹的变化。
小丸子是什么时候变成小天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