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屿宁出了门,留雪竹一人在家里洗澡。
便利店离小区不远,就当是夜半散步,男人脚步微缓,给足了家里的那个人洗澡洗衣服的时间。
到地方的时候他直接往日用品区那边走去。
孟屿宁掏出手机看了眼雪竹刚给他发的清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男人都不知道原来女孩子晚上睡觉前要用到的东西这么多。
他先找到了卸妆棉,牌子有好几个,除了包装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雪竹并没有要求特意买哪个牌子的,他干脆选了价格比较高的那一款。
完成第一项,孟屿宁又陆续找到了洗面奶和包头巾。
手上的小提篮很快被装满,此时身边路过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那男人看了眼孟屿宁篮子里的东西,瞬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态,很自来熟地冲他搭话:“哥们,女朋友今天在你家过夜吧?”
孟屿宁微顿,解释:“不是,是我妹妹。”
那男人的表情比刚刚更暧昧了:“哦?干妹妹?会玩会玩。”
“……”
“我给你提个醒,像卸妆棉这种的你直接买大包装的,平时你不用就收着,等你女朋友,哦不,妹妹,下次再跟你说哎呀我没带卸妆洗脸的东西过来,你就直接掏出来给她看,说我家有,你看她还能用什么理由拒绝你。”
“……”
现在的男人和女人套路都颇深,对某些事彼此心照不宣,但就是不干脆,非要玩欲擒故纵,美其名曰这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情趣。
孟屿宁微蹙眉,半天没动作。
男人看眼前这人英俊斯文的脸上一派淡然,又看他穿着谈吐都像是精英阶层,心里知道这帮精英阶层的虽然内心禽兽,但是通常表面都装得十分正人君子,肯定不屑于跟他交流这种套路。
他也不多话,直接扔了包大容量的卸妆棉到孟屿宁篮子里。
“哥们,多花几块钱而已,你会感谢我的。”
男人说完,冲他比了个“我叫雷锋不用谢”的手势,翩翩然离去。
半夜两点多,来便利店买东西的大都是男人,也有个别情侣结伴而来。
有的男人也不知道要买什么,手里攥着手机边挑边问:“这里没卖你说的那个牌子,要不我随便拿一个吧?哎都差不多啦……好好好,我去别的店再给你找。”
孟屿宁犹豫片刻,从篮子里掏出刚刚给雪竹挑的洗面奶。
拍了照发给她。
Isnd:【这个牌子的可以吗?】
不知道她洗完澡没有。
两分钟后,她回复了。
竹子大人:【可以啊】
Isnd:【[图片]】
Isnd:【[图片]】
Isnd:【这两个呢?】
竹子大人:【可以,随便】
Isnd:【你要是有习惯用的品牌告诉我,我帮你找】
竹子大人:【不用啦,你随便买吧】
挑好这些杂七杂八的睡前洗护用品,孟屿宁走到衣物区给雪竹挑睡衣。
睡衣她有点挑,不愿意穿花色不好看的,孟屿宁给她拍了好几套,最后她选了套浅色的一次性睡衣。
Isnd:【为什么不选那套印着哆啦A梦的?】
孟屿宁还记得她小时候有多喜欢看这部动漫。
竹子大人:【哥哥,我二十三了】
竹子大人:【沧桑点烟jpg】
他看着她发过来的那个点烟的表情,跟她的模样和神态完全不搭,突然笑出了声。
隔着手机屏幕,她没那么拘谨,发过来的消息都充斥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小幽默。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
仿佛替人跑腿也成了一件乐在其中的事。
结账的时候,负责收银的年轻小姐姐一连扫了好几样商品,发现都是女士用品,即刻抬起头悄悄观察男人。
男人见有人在看他,礼貌地露出微笑。
小姐姐被他的脸和笑闪了眼睛,立刻心有余悸地低下了头。
“先生,您要不要多带一个这个?”
小姐姐指了指收银台前商品柜上展示着的计生用品。
买了一篮子的女士用品,应该是头一次有女性在家留宿,那么这东西应该是刚需。
男人面色微哂,温和地拒绝了:“不用,谢谢。”
他的嗓音太好听,每个吐字都敲在声控的G点上,仿佛正演奏的煦和低沉的大提琴,小姐姐见他婉拒购买计生用品,立刻对这购物篮里所有商品的主人产生了羡慕嫉妒恨等多种复杂情绪。
提着购物袋回家的路上,手机再次收到雪竹发来的消息。
竹子大人:【回来了吗?】
Isnd:【嗯】
Isnd:【你洗完澡了吗?】
竹子大人:【早洗完了】
Isnd:【衣服洗了吗?】
竹子大人:【上面沾了油渍,我怕洗衣机洗不干净,用手洗了】
Isnd:【其他的呢】
竹子大人:【……】
竹子大人:【哥哥你是变态吗?】
Isnd:【我说裤子,你以为我说什么】
跟她装蒜呢。
雪竹恶狠狠地咬着后糟牙不再回复。
她没换,总不可能让孟屿宁替她买换洗的,再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在他家的阳台晒。
反正今天一天都在室内,也没出汗,能不换就不换吧。
孟屿宁还在等她的回复,不知不觉电梯到层,几乎是同时,家门被打开。
是雪竹开的。
孟屿宁微讶,笑起来:“这门开得真及时。”
雪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就是直觉他应该上来了,于是就打开门想看看,结果还真刚好撞上了。
奇妙的直觉。
她身上还穿着孟屿宁借给她的衣服,裤子没有换,孟屿宁将一大包购物袋递给她,雪竹立刻抱着购物袋又钻进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睡衣。
等一切都都弄好,已经快三点。
孟屿宁嘱咐她赶紧睡觉,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又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浑身清爽的雪竹躺倒在主卧的大床上,空调风呼呼地吹,特别舒服,但可能是因为下午睡了太久,明明已经是凌晨,却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突然觉得嗓子干,只好又起床去客厅倒杯水喝。
刚好碰上洗完澡出来的孟屿宁。
他没戴眼镜,微眯着眼问她:“怎么还没睡?”
男人的眼睛形状长得特别漂亮,他大学前都不戴眼镜,这双眼就露在外面,老是弯起来笑,眼梢多情,雪竹很小的时候还玩过他的睫毛,问哥哥你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孟屿宁笑着说,小竹你的睫毛也很长啊。
后来他近视戴上眼镜,稍微压住了挑人的气质,显得内敛斯文。
洗过澡后,热气晕湿茶褐色的瞳仁,雪竹也不知道是被他眯眼的样子迷惑了心智,还是因为别的,愣了几秒才说:“我出来喝口水。”
孟屿宁从饮水机那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咬着杯子,雪竹看他还站在盥洗池前吹头发,又问:“你不困吗?”
“你没醒的时候我有趴在书桌前稍微睡一会儿。”
雪竹:“哦。”
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止,孟屿宁转过身:“是不是睡不着?”
雪竹点头:“昂。”
“那要不要去阳台吹吹风?”
“会不会有蚊子啊?”
“楼层高,没有蚊子,放心吧。”
阳台面积不算小,放了张小桌子和几张椅子,原本就是为了让主人坐在阳台上近距离感受室外的风景,三杯两盏淡茶,浮生偷个闲。
凌晨三点的童州市夜景依旧明亮,只是喧嚣不再。
天气很好,夜空无云,抬起头能看见零碎的星星,小时候在爷爷家的天台上那样一整片被星星填满的夜幕早已不见了,如今抬头还能望见星星已是幸运。
两个人并排坐着,雪竹也不知道该跟孟屿宁聊些什么。
以前谈天说地,说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现在说给他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烦。
孟屿宁问了她一些大学的事。
他从前一直是倾听者,有段时间沉默寡言,消极至极,生活和未来不可能仅凭日复一日的颓废消沉就能好起来,成为大人以后,自我情绪的调节也是一门学问,除了咬牙坚持过来,没任何捷径可走。
到现在即使对方的态度再高傲,他也能淡然自如,利用话术展开交流。
雪竹不是抗拒他,只是太久没这样面对面聊天,有些不习惯。
孟屿宁便问了她一些,他未参与的,但应该是她最精彩的大学生活。
她的语气渐渐开朗起来,说到有趣的地方,会忍不住笑出声。
“后来我们三个人联合起来,那天晚上一共吃了我室友她男朋友九百多块,后来回寝室的时候,我室友特别恶狠狠地对我们几个说,有本事就单到大四,否则就等着你们几个的男朋友破产吧。”
孟屿宁笑着问:“那后来你们的男朋友破产了吗?”
雪竹颇遗憾地摇头:“没有哇,我们几个饭量其实也不大,九百多块已经是极限了。”
男人突然沉默下来。
她和他不一样,不用为生活费忧愁,没有负担,她的大学生活被多姿多彩的社交活动充斥,大学校园的恋爱没有管束,却又保留着学生时代特有的单纯,喜欢或是被喜欢都是非常自然的事。
怎么问?
比起在会议桌上的谈话技巧,他每次的踌躇犹豫都好像是因为雪竹,想问一些他想知道的,可又怕问出口后会让她觉得冒犯。
孟屿宁若有若无地嗯了声:“你在大学的时候,有男孩子追你吗?”
“啊?”雪竹有点不好意思,挠脸,“有吧……”
男人很聪明地顺着她的话继续问,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毫无破绽:“答应了吗?”
雪竹:“没。”
他声音又轻了些:“没碰上喜欢的?”
雪竹对待感情的态度始终有些逃避,从来不会主动去提起这类的问题,在孟屿宁渐渐深入问题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凌晨的夜晚,她会和孟屿宁单独坐在这里,被他问这种问题。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说:“别光问我啊,情报要互相置换的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