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丁飘零是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的。
晨曦洒入房内,斑斑驳驳的阴影显现,竟有着几分诡异的色泽。
僵着脖子就那样倒在了床榻之上一晚,是人都难免疼痛。望着那身依旧穿在自己身上的大红艳丽的喜袍,虽然因为靠着一夜的缘故而有些褶皱,可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璀璨夺目。而那上头由稀有珍珠以及玛瑙之类的坠饰,更是晃荡出声,散发出一抹独特的光辉。
嫁衣尚在,只是那个人呢?
那个,她翘首以盼的人呢?
那个,她为之而苦等八年终于披上嫁衣而下嫁的人呢?
那个,她心心念念午夜梦回总是邪肆着一双眸对她说“你是我的女人”的人呢?
无言地对上那一抹艳红,明明昨夜还是对着这抹艳红满心的喜悦与激荡,可是这一刻,丁飘零只觉得它是那般刺眼。刺眼得,竟连她的心,都为之纠疼不已。
玄聿,呵……洞房花烛夜,却根本未曾踏入这洞房。
你这算是什么?给我一个下马威吗?告诉我这就是强迫你的下场吗?
利用女子最在乎的东西来报复我,羞辱我,让天下人耻笑我吗?
果然,不愧是逍遥公子玄聿啊……做事手段,真是狠辣卓绝呢……
当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自嘲般一笑,竟连那眼泪都差点溢出眼角。
只觉得,心里的那块地方,血流不绝……竟似塌陷了一角,再也无法弥补……
“答应娘亲,飘零会好好地活下去。会听娘亲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娘亲希望你永远快乐……永远快乐……知道吗?”
记忆里,那个亲切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深切的关怀与不安,一声声传入她的耳畔,丁飘零的心一滞……
娘亲……
娘亲在天上看着呢……她,会不开心的……她看到自己这样,会不开心的……
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丁飘零努力地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之前的凄凉色彩不复存在。
对,她的字典里,从来都不允许有“伤心”二字的存在。
绝对不允许。
笑容,愈发扩散开来,在空气之中氤氲起一抹醉人的芬芳。
只是那眼角的笑意,为何却不达眼底呢?
“来人。”稍稍提高了几分音量,朝外喊道。
静谧,十二万分的静谧。
没有人应答。
更没有人应声进入房内。
在丁府,她便是一个失宠的丁二小姐。丁费离从来便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偶尔的一次,也只是八年前的那场晚宴上。自始至终,她都过着被柳氏欺凌的生活,更有甚者,她原本想要亲近的弟弟与姐姐,都千方百计落井下石,而那些丫鬟仆从自不必说,有其主必有其仆,一个个更是使她雪上加霜,生活举步维艰。
这一次的出嫁,虽说入嫁的男方身份显赫,但是丁费离对着八年前的那件事耿耿于怀,而他对于玄聿,自然不敢开罪,依旧是鞍前马后一脸谦卑,奴像尽显。理所当然,所有的怒气便转移方向,冲着本就受尽折磨的丁飘零而去。八年来,不,应该说,十六年来的折磨,即使是嫁了,即使这个被他千万次唤作拖油瓶的女儿能为他带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也依旧会毫不留情地对她施以狠招。
虎毒不食子,呵……对于他而言,恐怕这永远都只能是个天方夜谭了吧……
玄聿本身便是由圣旨bi迫而娶她,自然不会安排什么所谓的八台大轿明媒正娶,也更加不会有聘礼。而丁费离,根本便是少了一个人吃他家的米饭便少了份累赘,哪还会为她准备嫁娶之物?
昨日的出嫁,没有陪嫁丫鬟,没有一分红妆,更没有亲人的祝福,丁费离就这样让人将她轰出了丁府。
可笑那时,玄府根本连花轿都未曾派出,而她身上,便穿了一身破烂的长裙,甚至手上,还沾着刚刚洗碗时的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