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林大嫂诧异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上会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她还以为李红霞要死拽着他们,让他们给刘亮做牛做马一辈子呢。谁料得到,没等她忍无可忍,闹起来,李红霞就自己想通了。
李红霞看到大儿媳妇诧异的眼神,还以为林大嫂不乐意分家,嗤笑道:“不是嫌干活干得多,说我们不公平吗?分家你们该高兴啊,怎么,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乐意,怎么不乐意!她做梦都想分家,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吧,不过未免李红霞反悔,林大嫂没敢把欣喜表现在脸上,和和气气地说:“没有的事,妈你想分家就分家。”
这还差不多。李红霞白了林大嫂一眼,直接说出他们三个人商量好的章程:“我想好了,咱们老俩口就跟亮子过。你们兄弟俩每年给养老钱,生病了帮忙伺候。”
对此,林大嫂没意见,公婆不跟她过,她才能在自己这个小家当家作主,她求之不得。她笑眯眯地点头:“这是应该的,三弟最孝顺,又有本事,爹娘跟着他过,咱们也放心。”
反正要分家了,她不在意多捧着刘亮几句。
林老实也点头:“我没意见。”
刘亮才是刘大生唯一的亲儿子,他们老两口跟着他这个小儿子确实最合适不过。
见两个儿子没意见,李红霞接着说:“咱们家里的粮食按人头分,小孩子两个人按一个人算,厨房里的东西我们拿走,你们自己再准备吃饭的家伙,还有柴火也按照粮食那样分,其他个人家里的东西归个人,堂屋里的东西我和你们爹还要用,农具分三份。”
听到这个分配方案,林大嫂非常讶异。这套分配方案真的很公平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家那个心眼偏到北极的婆婆会干的事,这婆婆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吧?
不过能多分点东西,这是好事,林大嫂高兴地点了点头。
林老实也没意见,过完年,他就要进城了,这些东西,除了粮食他能带进城自己吃,其他的都用不着,分不分都无所谓。不过李红霞要分给他,他也不会不要。
大家都没意见,李红霞又继续,终于说到最重要的房子了:“咱们家这房子盖了三十几年了,还是大根他亲爹在的时候盖的,当时可费了不少力气,特别结实,这么多年,别人家的房子都烂了,有的家里还有洞,就咱们家的没事……”
李红霞把这个老房子夸得天花乱坠,搞得林大嫂几个一头雾水。再好的房子也三十多年了啊,之所以能住这么久,还不是过几年又要把房顶上的麦秆给扒了,重新铺一层。她倒说得这房子跟什么金窝一样,搞不懂。
林大嫂不明白,识破李红霞本质的林老实倒是察觉到了猫腻,他这个没事都要找事干的妈,铁定是又要生事。他就说嘛,刚才为什么分得那么干脆呢,敢情在这儿等着他。
阿秀也清楚李红霞不是什么善茬,对林老实这个儿子更是没有丝毫的温情,不禁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林老实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对面李红霞看到这一幕,气得肝都疼了,她在这里说了半天,结果老二跟他婆娘眉来眼去去了。小浪蹄子,不安分的东西,难怪把老二勾得有了媳妇忘了娘。
李红霞狠狠地瞪了阿秀一眼。
阿秀脸一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又惹李红霞不开心了。
林老实见了,理都没理李红霞,轻拍着阿秀的手说:“你先回去睡,我一会儿回来。”
李红霞很不高兴:“老二,你娶的懒婆娘,这才几点就睡觉?咱们在讨论分家这个大事呢,你让你媳妇回去是什么意思?不把分家当回事吧?”
林老实对她这副动不动就生气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了,丝毫不受影响:“我们两口子是我说了算,阿秀在不在这里都没关系,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另外,阿秀不是懒,她是回去先躺在床上,帮我把床睡暖了,等我回去,就不用暖被窝了。”
李红霞气笑了:“好个暖被窝,你当你是富贵人啊,还要让人给你暖被窝……”
林老实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乐意,阿秀乐意,我们两口子都乐意,怎么不行吗?你到底要不要分家?”
林大嫂看到这一幕,羡慕极了。这老二真是硬气,对阿秀更是没话说,处处都护着媳妇,阿秀嫁进来这么久,就没受到过一点委屈。哪像他们家这个死鬼,天天都只知道“他娘说”,一点都不体贴,林大嫂忍不住狠狠剜了林老大一记。
林老大无辜得很,摸了摸鼻子,不解地看着媳妇儿,他又哪儿惹她不高兴了,平白无故地怎么瞪他啊?
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林大嫂气结,生气地别开了眼,指望他开窍,等天下红雨吧!
对于他们两口子之间的动静和官司,没人注意。李红霞现在更愤怒的是林老实又顶撞她了:“好你个老二,我说一句,你回十句,一点都没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我要去公社告你,告你这个不孝子……”
“你要去就赶紧去。”林老实理都不理她。告又能怎么样?公社干部也顶多说他两句就算了,这样的纷争,村里又不是没有,最后还是该咋滴就咋滴。
李红霞也知道这一点,她见林老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生气,可偏偏又拿他没办法。要是林老实还小,十几岁的孩子,她还能借口他不听话,让刘大生揍他一顿。可现在林老实长大了,身强力壮,刘大生却老了。
而且刘大生不是林老实的亲爹,真动起来手来,他就是不让,旁人也顶多嘀咕几句,不会觉得林老实干了什么忤逆不道的大事。
看李红霞气得满脸通红,刘大生同样不高兴,但他没忘记正事,拍了拍桌子,假意斥责李红霞:“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咱们今天说分家呢。”
李红霞回过神来,对,她今天说的是分家,不是旁的有的没的。深吸了一口气,李红霞终于切入正题:“你们三兄弟都要结婚生子,以后一家子十几口人住这么个地方,肯定住不开。虽然我们以后跟老三过,不过这个房子,是你们爹在世时盖的,也不能给了老三住,所以我跟亮子他爹商量后决定,由亮子搬出去住,找村长披个宅基地,重新盖个房子。”
林大嫂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今天李红霞实在是太好说话,太讲理,太公正了,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林大嫂可不相信,一直将两个大儿子的当牲口使唤的李红霞会突然变得这么明事理。
她警惕地盯着李红霞,没敢把话说死:“这样啊,看妈怎么安排吧,我没意见。”
林老实也点点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红霞见两人都没反对,接着说:“不过咱们家的情况你们知道的,老二前不久又办了婚事,家里也没几个钱。所以这个房子也不能白给你们,你们得折价算给我们,。这样吧,你们一家出两百块,回头等房子盖好,我们就搬出去,这个家,你们兄弟俩平分。”
两百!林大嫂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年,他们一直没分家,两口子挣的都交家里了,让他们上哪儿去拿两百块给李红霞。
林大嫂的脸色很难看:“娘,咱们没分家,家里面的钱都是你管着,大根打零工回来,挣的钱也全交给你了,咱们上哪儿去拿两百啊?”
李红霞也知道,就是逼死老大两口子他们也拿不出两百块。再说,这笔钱,她本来就是奔着林老实去的,顿了顿,一副施恩般的口吻道:“这样吧,你嫁进来这么多年,在家里干了不少活,就给你们减少一些,你们出一百。不过老二这里,你才结婚没多久,你媳妇娶进门,连地都没下过,你们结婚花了那么多钱,这个钱你得出。”
林老实真是要气笑了,他花了李红霞多少钱?结婚李红霞就给了二十块钱的彩礼,本来酒席都没准备的,后来还是因为她以为娶亲的是她的宝贝小儿子,不想委屈了刘亮,才又花了几十块钱,办了几桌酒席。但客人的礼金也都她收着,算来算去,也美亏多少钱,他凭什么要因此白给她两百块,想得咋那么美呢?
他也很光棍地表示:“咱们以前没分家,我挣的也都交家里了,没钱。”
别人分家,都是父母还要分一点钱给子女,毕竟父母管着家,以前的收入都在父母手里捏着,李红霞倒好,什么都不给不说,还想两个儿子倒贴她几百块,脸怎么那么大呢。
虽然李红霞给她减了一半,但林大嫂也很不满意,真答应了,接下来两三年,他们都得节衣缩食,攒这笔钱,凭什么啊?现在有林老实出头,她索性坐在一旁不吭声。未免心软又被父母洗脑的丈夫坏事,她还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林老大一记。
林老大委屈,他做啥了?话都没说一句,怎么又挨了掐。
“没钱?没钱,你三天两头大包小包地拎着去你老丈人家,没钱你给你媳妇买那么多东西?你骗谁呢?”李红霞大声反驳道,“你就是不孝顺,一分钱的养老钱都不想出,我告诉你,没门。”
林老实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说:“这样吧,我分出去,我也不要你给我两百块了,一百就成,这个家就归你们了。”
这句话把李红霞堵得很心塞。她家亮子可是说了,他们搬出去要盖楼房,两层的小楼房,地比这家里的灶台还干净,她才不要住这几十年的破房子呢!
所以她当然不想给林老实钱,把他赶出去。再说,把林老实赶出去有什么用,他们两口子就住那一间柴房,也没多大的地,搬不搬出去,目前来说,还真没什么影响,也解决不了家里的住房问题。
李红霞看林老实这么难搞,恼了:“你还想不想分家?你要不同意,这个家就不分了,这么继续过吧!”
她就不信了,老二那么疼他那个媳妇,舍得让他媳妇一直睡柴房。别以为她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清醒了,虽然她嫁过来,林家老两口揍得早,刘家这边刘长生也算上门的,没跟公婆住一块儿,没什么婆媳问题。
但她有娘家,有姐妹,周围还有邻居啊。哪个媳妇儿进了门,不盼着分家,当家作主,这要不分家,就得一直被公婆管着。像她三妹,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就因为上面还有两个老东西,现在还不能当家作主,做什么事都得问两个老的意见。姐妹俩在一块儿聊天的时候,她三妹可没少羡慕她,羡慕她一嫁人就当家作主。
这句果然有威力,林大嫂的脸当即就绿了,她可是千盼万盼才盼来分家,这要是不分了,难道又回到过去啊?那这日子怎么过啊。
林大嫂瞅了丈夫一眼,发现丈夫还是那副分也可,不分也可的傻样,忍不住在底下踹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林老大:这又咋啦,他啥都没说呢?
深吸了一口气,林大嫂决定妥协。她这边,丈夫靠不住,不会为他们的小家出头,说不定还要拖后腿,那只能靠她自己了。一百块出就出吧,大不了省着点,辛苦点,过两三年还是能把这笔钱凑齐,用两三年的辛苦换来后半辈子的当家作主,她觉得值。
“这个钱,我们没意见,不过咱们家是什么情况,娘你也知道,暂时是拿不出来的,你能不能宽限些时间?”
林大嫂的妥协,林老实一点都不意外。她一个女人,丈夫不给力,还能怎么办?只能两相权衡取其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起来,他这个大嫂也是可怜,嫁到他们家就没过过好日子,还要处处操心劳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