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说,她刚见到傅里就冲着她来这么一下,着实将傅里吓得不轻,傅里险些没从椅子上直接蹦起来。
好容易缓和了心情,又听这姑娘开口:“贱妾知道以自己身份,实在入不得侯夫人的眼,只求侯夫人看在贱妾曾伺候了钱大许多日子的份儿上,给贱妾一个容身之处。”
傅里好一会儿才从这姑娘带来的冲击当中回神,而后便看向冬夏:“这位姑娘,不管什么事儿,咱们等会儿再谈,你现在先去洗漱一番可好?我对你的身份没什么偏见,但对你现在的打扮……”
她顿了顿,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真的,太臭了。
钱大的心上人不是花魁吗?花魁难道不是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吗?
为什么这个姑娘却是这样的打扮?
见那花魁浑身发抖,似乎有些害怕,傅里赶紧出言安抚:“姑娘不必担心,府上都是可以信赖的人,而且大多是外地来的,就算见到姑娘真容,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你大可以放心。”
“而且……”傅里无奈地看着她,“就算你能说出钱大这个名字,就只你现在的打扮,我也没办法将你和钱大那个心上人联系到一起不是?我总得确认一下,你真的与钱大有关系,而不是知道了钱大这么个人和他的经历,就来冒充的人吧?”
那姑娘见傅里坚持,只能乖乖跟着冬夏离开。
约摸一炷香之后,冬夏带着那姑娘出现在了傅里面前。
傅里也是在这时,才见到了这姑娘的真实容貌,柳叶弯眉樱桃嘴,如水杏眸小琼鼻,再配上一身娇嫩雪肤,更何况从她的站立和坐下的姿势,也能看出她学过舞蹈,气质不错,才艺想来也不俗。
说实在的,确实有做花魁的资本。
傅里已经有八分相信,这姑娘确实是钱大心心念念的花魁姑娘了。
不过只要没有完全确定,她就不能轻易将人留在卫家:“说说看你与钱大之间的过往,也所说看你是怎么知道我与钱大之间的关系,以及……你又是遇到什么,才会慌不择路地选择向我求救?”
那姑娘顿了顿,苦笑:“贱妾还是……”
“打住!”傅里刚才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浑身不适,只是当时顾虑这姑娘的精神状况,所以才没有选择打断,可现在这姑娘明显已经恢复了神智,傅里也就不打算再委屈自己听这个让她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的称呼了。
贱?
虽然知道这是这个时代常见的自称,但傅里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可以自称我,又或者随便其他什么称呼,但我不希望听到你带上贱这个字。”
这也太侮辱人了。
若是这样自称的人是傅里并不认识的陌生人也就罢了,可这姑娘却是钱大的心上人,让朋友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贱”?傅里可接受不了。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傅里竟然会纠结一个自称,一时有些发愣。
不过很快,她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妾身以前是姑苏花楼里的花魁,花名儿叫雀姬。会与钱大结识,也是因为……生意。”她抬头看着傅里,似乎想要挤出一抹笑,她原本就靠着这个生存的,倒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看她嘴角的弧度,却并不会让人高兴,反倒让人感觉到满满的苦涩,“妾身某次接待的客人性子有些暴虐,不但不怜香惜玉还对妾身动了手,因为妾身反抗,他甚至对妾身动了杀心。若非钱大相救,妾身恐怕在当日便已经香消玉殒,也就没机会见到侯夫人这般尊贵的贵人了。”
“妾身对钱大渐渐动了心,这倒也罢了,妾身有时竟会产生一种错觉,觉着钱大也对妾身动了心。这孤男寡女在一起相处,天长日久的,总是难免会说漏嘴,夫人的身份,便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妾身得知的。”
雀姬又说了不少她与钱大之间的相处细节,总得来说,这就是一个现代最普通也最常见的英雄救美之后,美人爱上了英雄,于是情根深种,并想要以身相许的故事。
不同的是,这个英雄表面是个吊儿郎当的痞子,暗地却是皇子的探子,留在雀姬身边最开始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不过最后,钱大也确实动了心。
因为雀姬说了许多关于钱大的细节,其中甚至还提到了钱二和孙翠兰,以及周公夫妇等人,她甚至还提起了钱大为何视周公为恩人的缘由,所以傅里听完之后,已经确定这个雀姬就是钱大心心念念的那个心上人
若非心上人,钱大是绝对不可能将周公之事,以及自己与卫烆之间的纠葛告诉对方的。
而且她也相信,能被钱大告诉这般说私事的姑娘,肯定不会是那等拎不清轻重,会将自己的心上人的私事儿告诉不相干之人的蠢货。
因为确
定了雀姬的身份,傅里看向她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可惜雀姬沉湎于过去,也忘不了如今的危局,所以没能发现傅里的态度转变。
“至于这次为何会走投无路,也是因为……”雀姬面色刷地一下,突然变得惨白,“因为在钱大走后,妾身闹着想要自赎身,然后到巴州府去找钱大,惹怒了妈妈,她不但抢了我多年攒下的体己,还以高价将妾身卖到醉烟楼。”
醉烟楼?!
傅里直勾勾地看着雀姬:“你是从醉烟楼逃出来的?”
雀姬愣了下,旋即难堪地垂下头:“回侯夫人,妾身之前确实是在醉烟楼倚门卖笑。且妾身遭遇的这次危机,也与醉烟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因为之前薛秦氏拿来的那张纸上,记载的就是湖州与广海两地在暗中来往的渠道,而这个渠道正好被醉烟楼把持,所以听到雀姬说自己是从醉烟楼逃出来的,傅里几乎是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没有贸然打算雀姬的话,而是安静地等着雀姬开口。
“我被卖到醉烟楼后不久,便发现醉烟楼上下有些不对。”雀姬深吸一口气,眼底是藏不住的害怕,“我以前待的那个花楼,为了个客人助兴,房中使用的香料其实都是加了料的,甚至于楼里面同样会拿出一些会让客人更快活的东西出来给他们享用。但是福禄膏这种东西,楼里轻易是不会使用的。”
她小心地看了傅里一眼,很快低头,“因为以前有花楼使用这东西的时候没有限量,然后出了事儿,整个花楼都被人给掀了,所以其他花楼很快吸取教训,轻易不会将福禄膏拿出来给客人吸食。就算拿出来,也会严格控制每一位客人吸食的量,绝对不会让他们上瘾。”
“我被卖到醉烟楼的时候,皇上还没有下令查抄那些罂粟与福禄膏。所以我不久就错愕地发现,整个醉烟楼几乎是将福禄膏当做了真正的生意,那些客人来到醉烟楼几乎就没有不点福禄膏的。”
“若说客人吸食多少福禄膏还能自己选择,我们这种身家性命都被握在醉烟楼手上的妓子,以及楼里那些还未的淸倌儿,甚至是那些年龄不到的小姑娘……因为担心我们不听话,醉烟楼的老鸨竟然逼着我们吸食福禄膏,想要以此控制我们,让我们做醉烟楼里最听话的狗。”
“我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东西只要上瘾就再也离不开了,所以很快就决定逃跑。”
傅里皱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我倒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一开始你因为知道福禄膏的秘密,逃了,所以醉烟楼抓你确实正常。可现在谁都知道福禄膏的危害,醉烟楼为什么还要抓你?”
雀姬顿了顿,然后迟疑着解开了头发,然后从头发里拿出了一个不足手掌二分之一大的小册子,然后递给了傅里。
“因为这个。”
傅里接过小册子,打开之后却只见到一些数字。
她有些疑惑:“这些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数字应该是密码。”雀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是我从知府大人身上偷来的。”
傅里:“!!!”
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然后就要去找卫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