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闷于气窒,他像往常一样下意识轻挣起来,结果不当心扯下了那个项圈。边缘锋利的金属搭扣剐过皮肤,血珠子立时就冒了出来。
本来很旖旎的情形,就这么尴尬地变成了意外事故。
“现在还疼吗?”林杳然丧丧地问。
贺秋渡摇头。
林杳然稍微松了口气。
贺秋渡倾身过来,“下次买个质量好点的。”
“……”还下次?林杳然深深觉得,这种年轻人的花样实在不太适合他们,下次说直接出人命了也未可知。
他站起身,腿到现在还发着软,贺秋渡扶住他,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换衣服。”
“啊?”贺秋渡露出了很遗憾的表情。
“……算了。”买都买了,那就再多穿一会儿会儿吧,林杳然想。况且这种裙子超级贵,一想到价格,他到现在都肉疼。
贺秋渡勾了勾唇,把人领到观赏风景位置最佳的坐席边,准备用晚餐。林杳然撑着下巴朝外望去,秋日天空高远辽阔,黯淡柔和的夕照映得河流莹然闪烁,一直流进山林深处去。
多看了会儿日落景色,他觉得眼睛又有些酸涩,便闭上了眼。耳边,秋风吹得半卷的竹帘“啪嗒啪嗒”轻响,应和着山水之间的潺潺溪流之声,让人的心变得舒适而宁和,一点点沉静下来。
于是,忍不住又生出任性的念头。
不想回去,想和贺秋渡一直留在栗园山庄。
这里没有别人打扰,也不用面对那些烦心的事情。
林杳然睫毛颤抖了一下,想到之前医院出的检查结果,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后恐怕再没机会见到这样的风景了。
最重要的是,连贺秋渡的样子都会看不清。
想到这儿,他又慢慢睁开眼睛,望向身侧的青年。无论何时,不管面前有多美丽的景致,都对丝毫构不成吸引力,他总是习惯将视线专注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对上那双清澈的墨眸的瞬间,林杳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忽然被一只大手狠狠揉了一下,眼眶一阵发酸。为了掩饰潸然泪意,他又埋进人怀里,闷闷地说:“抱抱我。”
贺秋渡伸手抱住他,轻轻抚摸他散在后背上的柔软长发。“杳杳就这么喜欢被我抱着,嗯?”
林杳然呜哝,“喜欢。”
贺秋渡低下头,亲了亲他的猫耳朵。
林杳然晃了晃脑袋,不想贺秋渡亲猫耳朵,想贺秋渡亲亲自己。但是,现在抬起头的话,一定会被贺秋渡识破想哭的破绽。于是,他只能又往人怀里蹭,好像那清香浓郁的体温,能把泪意全都蒸发掉。
“等下有什么好吃的呀?感觉肚子有点饿了。”等到彻底平复情绪,林杳然才重新坐好,语气轻快道。
贺秋渡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忧虑,尔后微微笑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侍应生端着托盘把餐点送了过来。主食是热气腾腾的松茸饭,一碟鸡头米炒红菱,一盘桂花盐水鸭,一碟白切羊肉,一盘百合鲜藕,一盅烂而有形的佛跳墙,一味味都是精致的小碗小碟,摆在桌上色泽缤纷、琳琅丰富,很是映衬明朗多彩的秋日风情。
林杳然自从决定要健□□活、长命百岁之后,吃饭表现就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不会只顾着吃甜食而不肯好好吃饭,一勺一筷吃得有模有样。贺秋渡给他盛饭夹菜之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觉得自家宝贝终于听话懂事了,但也不再需要自己哄着喂饭,难道这就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心情……
“贺秋渡。”林杳然软乎乎地叫他。
“嗯?”
“我不吃鸡头米……”
“我帮你挑掉。”
就又快乐了。
吃完晚餐,夜幕降临,林杳然躺在贺秋渡的膝枕上,吃月饼、看月亮。
月饼是软软糯糯的栗蓉月饼。粉糯的胖板栗炒成细腻柔滑的馅儿,外面用山药泥做成的饼皮包裹起来,吃起来满口都是绵密香甜的味道。
天上的月亮也是圆圆的、黄澄澄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刚剥出来的栗子一样好吃。
“我们还是第一次一起看秋天的月亮。”林杳然道,“以前只和你一起看过夏天的月亮。”
贺秋渡擦去沾在他嘴角的栗蓉,“秋天的月亮和夏天的月亮有什么区别吗?”
“有。”林杳然闭上眼想了想,“它们的味道不一样,夏天的月亮是刨冰的味道。”
听他这么一说,贺秋渡回想起在苦荞村那会儿,有段时间林杳然总说想吃刨冰,不能用小卖部现成的棒冰将就,非得是亲手用刨冰机摇出来的才行。为此,自己特意打电话回去,想让家里买台刨冰机送过来,结果被爷爷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说送他去那儿是锻炼吃苦的,有事自个儿想办法。
“我们家以前有台天蓝色的刨冰机,每年夏天,爸爸都会用它来做刨冰吃。”林杳然喃喃,“我很喜欢看冰屑像下雪一样,一点一点在碗里积起来的样子。做好刨冰,我们就坐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吃。”
贺秋渡轻轻捋着他的额发,“以后每年夏天,我们也这样,好不好?
林杳然笑得眉眼弯弯,“嗯。”
两个人继续静静地看月亮,一个看天上的月亮,一个看怀里的月亮。天上的月亮总有看得厌倦的时候,可怀里的月亮却怎么看都不够,看上一辈子也不够。
第二天,林杳然和贺秋渡启程回川源市。一路上,李兆老妈子似地不停叨叨,一会儿告诫贺秋渡赶紧回归工作,他天天被合作方追杀快疯了;一会儿又东拉西扯起了各种八卦,男星A和女星B表面炒情侣,背地里为了男星C大打出手、互扯头花。
贺秋渡早已习以为常,就算不塞耳机都能自动屏蔽李兆。林杳然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还笑呵呵地问:“那以前有没有人为了你家秋哥大打出手、互扯头花啊?”
“怎么可能呢!”李兆气定神闲,“‘《周刊文秋》指定白莲花’是白叫的吗?说实话,在你出现以前,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秋哥是AI,或者靠有丝分裂的那种生物……”
林杳然很满意,“我就随便问问。”
唠完有的没的八卦,李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行业内的大事小情。“你们知不知道,旋风音乐濒临破产,欠下三个多亿,之前还主动上门求西壬大老板,估计是想用融资资金来偿还公司债务。大老板又不是傻的,把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怎么可能去沾这么个烂摊子,还把这件事当笑话在月会上跟其他高层讲。哎,我估计旋风把全部家当抵押给银行,都远不够还债的。”
说完,李兆兴致勃勃地等林杳然吐槽,没想到对方突然哑了声,倒是贺秋渡淡淡开口,把话题岔开了去。
接下来的一周,两个人重新忙起了各自的工作。尽管现在和贺秋渡住的这套房子里,有专门的给他准备的设备齐全的专业隔音间,让他在家中就能工作,但林杳然还是每天坚持和贺秋渡一起早起,一起吃早餐,然后贺秋渡会送他去工作室,把爱妻便当交到他手里,看着他进去才离开。
“哇,你们这算提前过上新婚生活了吧属实是。”华桦看着林杳然临了还要回头跟贺秋渡招手“拜拜”,眉目冷峻地评价道。
更那个的是,华桦发现她老板竟然不拖稿了,也不会随时随地打瞌睡了,想想,不鸽的AZURE老师,这是什么鬼故事!
据观察,AZURE老师每天抓紧完成今天的schedule后,就抱着个iPad钻进休息间,估计是跟贺秋渡视频聊天,也不跟她一起玩消消乐,或者抽鬼牌了。
有几次,林杳然好端端地进去,出来的时候脸红扑扑的,眼睛跟刚哭过一样,走起路来都脚下发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回去也是一起回去。贺秋渡一收工就来接人,华桦会看到林杳然提前就收拾好包包等着了,人还没从车里下来,就快快乐乐地跑过去。那场景非常熟悉,后来华桦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等妈妈下班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就是这个样子。
“明天我一整天都没行程。”贺秋渡开着车,“你想去哪里玩儿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我都可以陪你。”
“嗯?”林杳然刚才在看手机新收到的几条消息,“明天……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哎。”
贺秋渡见他捏着手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温声问:“你家里有事?”
林杳然摇摇头,又点点头,“小萤发微信给我,说想哥哥了,我明天想带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