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染递给她一枚假的路引,“我现在送你出城登船,你马上返回长?安,请陛下出兵围捕去往汴州的那?批人马。”
容绵从未有过被?使命燃起斗志的时刻,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她的爽快倒是让荀染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拉着她走到窗边一跃而下。
全程,他都没有去瞧夏歆一眼,可就在飞出去的一瞬间,一把飞刀甩了进来,插在捆绑夏歆的麻绳上。
麻绳松了。
夏歆挣脱开,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走到窗边哼了一声,随即翻身跳了出去。
城门前,荀染又塞给容绵一袋干粮和?一个钱袋,语重心?长?道?:“姑娘涉世未深,怕是从未一个人独行过,这次使命甚重,委屈姑娘之处,来日定当补偿。”
一旁的夏歆又塞给她一把金镶玉匕首,“这是当年陛下赏赐给我的,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他们出不了城,只能送她到这里,能否安全抵达长?安,就靠她的机灵劲儿了。
容绵捏紧牛皮袋,吸了吸鼻尖,故作坚强道?:“我一定会见到陛下。”
说罢,退开半步,朝两人深深作揖。
晨曦拢城,驱散了晨雾,容绵怀揣着忐忑的心?,徐徐走向重兵把守的城门,那?抹娇俏的身影,汇入荀染和?夏歆的眼眸。
夏歆叹道?:“她若能办成这事儿,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封她为后了,相信那?时,会堵住很多老臣的嘴。”
荀染瞥她一眼,“想那?么远?”
夏歆双手叠在后脑勺上,吹了一声口?哨,“想想不行?”
荀染懒得?跟她斗嘴,正色道?:“你还是想想,咱们现在该躲到哪里去吧。”
此刻不用?多想,也能想到驿馆的人正在疯狂地寻找他们。
夏歆历来胆儿大,才不畏惧那?些虾兵蟹将,“放心?吧小白脸,有小爷在,你不用?担心?。”
荀染嗤一声,转身走向一旁的巷子,他心?思缜密,早在潜入驿馆时就为自?己找到了“洞穴”,跟了柳时易这么久,早就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
后半晌晴转阴,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肌肤上,容绵站在客船的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渡口?,心?口?稍安,此番落魄,算是在她的成长?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也让她意识到,善人也是要?具备锋利的爪牙,才不会在奸佞面前屈服。
水波荡漾,客船摇曳,容绵忍着胃部不适,度过了艰难的几日。
而比她提早一日抵达长?安渡口?的“信使”,正急匆匆地赶往宫阙。他是徐茗衍的心?腹,要?为徐茗衍制造一些假象。
当宋筠收到“柳时易”的亲笔信时,愣了许久。
信中提及了两件事。
一是为安抚受伤的徐茗衍,柳时易想在洛阳多留几日再?行返回,这个无可厚非。
而这第二点,宋筠轻哂。
容绵不想回宫侍君,借回到洛阳的机会,想要?与父亲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特委托柳时易代笔,求宋筠放她一马。
不过,宋筠虽生气,但想起那?晚与容绵同床共枕的情景,总觉得?容绵已经心?软,怎会借机逃开呢?
玉手执着信函,一遍遍的品读“柳时易”字里行间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观字迹,确实是柳时易亲笔。
宋筠凤眸微敛,“季喜,派人去一趟洛阳。”
“诺。”
当朝廷的信使赶往渡口?时,容绵刚好下船,忙不失迭地赶往皇宫,却被?门侍阻挡在外。
容绵面露难色,求情道?:“劳烦军爷知会一声,就说宫外有一个叫容绵的女子求见圣上。”
门侍职衔不高,哪里有机会接触帝王,更?不会得?知帝王的风月事,“你是哪家?的贵女?”
容绵摇摇头。
门侍抬手轰人,“去去去,快回府,别在这儿添乱。”
圣上怎么可能认识一个黄毛小丫头。
容绵将事情阐述一遍,急得?跺脚。荀染和?夏歆都没有直接入宫面圣的特权,自?然给不了她这方?面的帮助,只能靠她拼运气面见宋筠。
可门侍这关就让她吃了苦头。她人生地不熟,打听一圈,想去求两位宰相帮忙,却也因身份不明吃了闭门羹。
容绵欲哭无泪,只能风餐露宿地守在城门口?,希望在宋筠出宫之际,拦下他的龙辇。
可她足足等?了十日,都未见龙辇的影子。
手里的干粮早已吃光,她又不想离开附近以免错过宋筠,只好瘪着肚子,学着乞丐们蹲在墙根等?待。
夏日本就炎热,从洛阳来此,连件衣裙都未换过,加上灰头土脸,还真有几分乞丐的模样?,还因此被?附近的乞丐合伙轰走。
容绵不死心?,冒着被?乞丐追打的风险守在城门口?,探听帝王出宫的消息。
在每日辗转各处城门的时日中,瘦了一大圈,可还是等?不到宋筠。
原来,只要?宋筠不主动宣她,她几乎没有机会面见龙颜。原来,他们距离得?那?么遥远,一个站在云雾山巅睥睨众生,一个站在山脚仰望群山之巅。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啊。
容绵鼻尖酸涩,想大哭一场发泄委屈,可体力透支,又严重缺水,已经流不出泪了。
好在每日都有官员进进出出,在一次次碰壁上,她终于拦下了一个愿意听她倾诉的官员。
官员品阶不高,上早朝时会站在最后一排,几乎没机会同帝王讲话。而且,他判断不了容绵话中的真假虚实,不敢冒然当堂进谏,于是道?:“姑娘莫急,我来想想办法。”
容绵欣喜,看着官员走进门洞,可寄予的希望,似乎打了水漂,整整一日,她都没有等?到宫里的传话。
老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容绵窝在墙角呜呜的哭起来。附近没人能理解一个形似乞丐的女子想要?求见帝王的迫切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