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巷到A大的距离不远,陈圆圆一直认为这样方便陈房房周末随时回家挺好。可是今天她突然有点渴望这条路变得长一点。
一场冗长的暴雨似乎洗涮掉了空气中的骄热,淡淡的草香扑鼻,偶尔有一两阵风吹过。小丸子头纹丝不动,可是鬓角前的碎发却时而随风飘荡几下。
陆彦的腿,好长好直。
她的高度余光也只能看见陆彦的胸口,脖颈好似千斤坠今天怎么都抬不起来,一直耷拉着脑袋,索性数着两个人的步子走路。
他穿白鞋白袜,浅色的裤腿随着步伐撩动,没带起一滴泥污。
“小心。”
忽然耳边一声低呼,跟着是一只举着伞柄的手横栏在陈圆圆胸前,一辆单行自行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唔,她居然出神了都没有注意到。
自行车叮铃地驶远了,两个人继续走,陈圆圆的目光却转移到那只拿着伞柄的手上。
陆彦的手真好看。
陈圆圆想不出什么比喻出来,单单觉得好看极了。她见过很多男人的手,陈房房书生气质的手,王耿造满是茧子的掌心,还有小北铿锵有力握紧单杠的虎口。
但是陆彦这样的手,陈圆圆平生第一次见到。这双手刚柔并济,手指足够修长,能温柔又不缺乏男性的力度,骨骼分明,指甲圆润干净,皮肤的保养程度还极好。
又一阵稍强的风卷起水汽吹来,夹在略浓的柠檬清香,陈圆圆分辨出那是陆彦衬衫上好闻的味道。
这阵风刮得稍显肆虐,陆彦向陈圆圆的方向靠了一些,他的长袖衬衫蹭在陈圆圆的泡泡袖肩上,发出微弱的摩擦声,像是撩人的狗尾巴草,一下下地瘙进心里。
心跳漏了不止两拍。
雨却豁然就停了。
老北城的天气,三月娃娃的脸,这边雨停风歇,那边太阳就慢慢爬出了树梢。就这么放晴了,除了地上的积水,飘荡在空中还未散去的雨后泥香,这场雨已经去无踪。
“天晴了。”陆彦淡淡地道。
他们刚巧过了第二个路口,再往前走一段就到四角巷。
可是陈圆圆没有理由让陆彦继续陪下去。
“谢谢你。”陈圆圆边说边要接过蛋糕。
陆彦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来,铃声是一段优雅的纯音乐,调子很缓很低,依稀分辨有大提琴的声音,别的陈圆圆就听不出来了。
陆彦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接起了电话。他话不多,中间嗯了几声,最后又道他快到了,简单的收线。听不出与通话之人的关系,但是能大致推测他们似乎约好了,并且陆彦答复说他快到了。
“有急事吧,不好意思耽误你太久了。”陈圆圆道。
“要去智育高中接一个人。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了。”
陆彦居然也跟她道歉,好像不能陪她继续走是他的错误似的。陈圆圆倒有点脸红,明明是她冒失地攀着别人成全了自己的不情之请。
听他说是要去的是智育高中,陈圆圆莫名觉得心里面好像松了一口气。
陈圆圆赶忙接过蛋糕指着前面道:“没关系,是我要谢谢你,四角巷就在前面,我很快就到了。”
“好。”陆彦轻微点头。
“那……再见?”陈圆圆手上拿着东西,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声道别的话。
“嗯,再见。”陆彦说得很淡。
没有话说了,陈圆圆只好转过身。
“等一等。”陆彦忽然叫住了她。
陈圆圆转头诧异地等着他说话,陆彦怎么都看着不像是主动留联系方式的人?
陆彦用的是长柄伞,伞尾顶住地面,他双手撑在伞柄上,语气很轻地问:“你在A大金融系读大一,难道不认识我吗?”
他明明说得不轻不重,并没有责怪质问的语气,甚至也没有太多疑问,只是简单的一个陈述,好像已经戳破了什么东西也并不选择追究的态度。
但是陈圆圆心脏却像炸了一团烟丝,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她顺口伪造了陈房房的身份,却忘记了陈房房说过大一专业课只开了一门,金融课都是陆彦一个人带。
“哦,我……”陈圆圆干咽了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我当然认识,您是陆教授。”
你字下面还加了一个心。
莫名地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撒了谎。
陈房房那节课二百多人坐得满满的,陆彦一个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吧。刚才那个服务员说他们寝室四个人的时候陆彦表情也没什么意外,陈圆圆越想越踏实。
陆彦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刚才假装不认识我呢?”
陈圆圆下意识地一直错开他的目光,没有注意到陆彦问这话的时候唇角很明显地勾了下。
“我是因为、因为害怕。”
陈圆圆迅速找到了这个理由,上次陈房房在武昌道馆看见陆彦吓得那样子,不也是害怕?
“害怕我?”轮到陆彦诧异。
“因为,上次我作业没交。”
陈圆圆迅速回忆溜进教室捡红发带的时候,隐约听见陆彦说上次的作业他都看了。
“嗯,原来是这样。”
陆彦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