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房房的左心房榻了,右心房裂了,站在那里的模样是陈圆圆见过最傻的样子。
陈房房第一反应居然是把他那件汗衫往头上套,忙中出乱头还卡在里面了,闷声哼气地在里面颤着声音道:“陆陆陆……”
陆陆陆上前一步,拎着陈房房的领口把他的头扒拉了出来。
“陆陆陆陆陆……”陈房房瞪着眼睛看看陆彦,又瞪着眼睛看看陈圆圆,脸憋得通红直咽口水。
陈圆圆接过陆彦手里面的衣服,往陈房房怀里一扔,没好气地一句:“穿上,这不你陆老师吗?又不是没见过。”
陈房房:“?”
陈圆圆转过身朝糯米蒸笼的方向走,短短的几步距离,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搏动,震耳欲聋。
“陆老师,这是我弟陈房房,你该认识的。”
电光火石的瞬间,陈圆圆机灵的脑袋已经有了答案。
陆彦这个老少男,清纯无辜个鬼,他什么都知道。
陈圆圆胸口鼓着一团火,却撒不出来气,反倒空荡荡地,拾掇起糯米糕的手腕也手气无力的。
那边陈房房已经无法思考了,同手同脚地被陆彦搭在肩上勾进的门,上来头一句被问的是:“上次的作业你也没交?”
陈房房刚刚恢复的智商再次被陆彦打击成负数,一个劲地给陈圆圆递眼色。
陈圆圆从始至终给了两个人一个后背。
什么情况啊?
进展到哪一步了,需要你弟干点什么神助攻一下呀。
端着蒸笼的陈圆圆骤然转身,一个凌厉的眼神射了过去。
陈房房当场定格,瞅着陆彦这棵大伞找依靠,一眼望去发现陆彦昔日那颗高贵的头颅垂得比他还低。
四角方方老木椅搬到了院子里面的大树下,就着一阵阵自然风,燥热减半却依旧挡不住临近6月的早暑之气。
一桌四个人,三个人寒着脸,只有陆奶奶一个人喜笑颜开的。
老太太心疼地摇着蒲扇给陆彦扇了两下:“彦彦,老北城天干气燥,不能适应吧。”
陆彦连忙接过蒲扇给陆奶奶扇:“我不嫌热。”
陆奶奶眯着眼睛瞅了瞅,陆彦还真是没有什么汗,拉着陈圆圆呵呵笑道:“还真是不怕热,看我们北城土生土长的丫头,水做的姑娘。”
陆彦迅速地像陈圆圆看了一眼,她低着头给大家分饼,唇角耷着一个角,好像生气了。
陆彦的心也蒙上了一层纱。
陈房房看着陆彦半天没动一下的筷子:“糯米饼不香吗?”
“香。”
陆彦立刻夹起饼,一小口正好放进口中细嚼慢品,末了点点头真诚地夸:“很香。”
说完之后,陆彦的眼神又飞快地掠过坐在对面的小姑娘,陈圆圆却依旧冷淡疏离,没了往常的活力。
陆彦嚼着嚼着,口中洒了干桂花的糯米慢慢地嚼不出什么滋味了。
“哎……”陈房房叹了口气,心里憋得慌。
“怎么了?”陆奶奶以为孩子有心事。
陈房房摇头,用筷子插起被陈圆圆分得像肉丁大的小饼,怀念从前一手两块大饼的好日子。
“姐?切这么小不费功夫吗?”
陈圆圆终于抬起头,原本朱润色的水唇变得有点干燥,黑漆漆的小鹿眼也黯淡无光。
陈房房蒙头咬饼,睇眼看着边上的陆彦吃西餐插牛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摇头摇头再摇头。
他这个抱养的弟弟,恐怕的生平最后一次吃上老姐的桂花糕了。
“陆老师,再带点饼回去吧。”
陈房房站在门口,绞尽脑汁地当着红娘。这顿饭吃的,回去之后陈圆圆刚刚吹起号角的校园梦该是落下了帷幕,下次再见面得找个什么理由简直难遇登天。
带走姐姐的饼,想着姐姐的人,陆彦怎么都能吃饼不忘做饼人吧。
陆彦也点头:“谢谢,那我带一点。”
陈房房亮着眼睛,撕了一个保鲜袋就要装饼。陈圆圆把袋子接了过来揉吧揉吧,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陈房房脸黑了,望了眼可怜的陆彦,想给他一点坚强的力量。
追她姐这种缺少荷尔蒙细胞的女孩子,需要一个坚韧不催的心脏。
缺荷尔蒙的女孩子肾上腺素明显飙升,极其厌恶地看了陈房房一样,终于开口道:“陈房房同学,你下午没有课要上了吗?”
陈房房同学感激涕零:“姐,你还能想起来我下午有课啊?”
陈圆圆面无表情地:“下午四节课满的,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姐,那你怎么忘记我上午也是满满的四节课呢?”
话真多。
真讨厌。
上午满满的课,可没有一节的陆彦的课呀,陈圆圆自动把非陆彦以为的人物统统透明化。
陈圆圆看了一眼陈房房,特别想把他揍得方方正正彻底当陈方方,顾忌着陆彦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她只是牵着弟弟的手‘温柔地’走了出去。
路过陆彦身边,陈圆圆抬起眸子软哒哒地道:“陆老师,麻烦你先等一下。”
陆彦礼貌地点头,黯沉的眸子倏尔闪了闪,可惜陈圆圆没有注意到。
小个子女生掐着个一米八的少年出了房间,这画面感极其熟悉。陆彦的唇角微勾,看着姐弟倆手挽手的样子,宛若一对小情侣。
念及此处陆彦心中咯噔一下,上扬的唇角顿时收回弧度。陆彦脸色木木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灶房门框,心底像被扬起的马鞭抽了一下,酸酸麻麻地不是个滋味。
小情侣?哪像了?不像,绝对不像。
陆彦错了下脚步,抿着唇紧紧地盯着门框口,眸色越收越紧,最后划过垃圾桶里面被陈圆圆揉吧成一小团的保鲜袋,沉沉地叹了口气。
陈房房甩着红通通的手腕直嘘气:“姐,你这样嫁不出去的。”
“呸,滚去上课,废话少说。”陈圆圆站在院子口,叉着腰指着一个方向。
陈房房嘴上嘶了口气摇头:“姐,你这样真不行,陆教授真不吃你这款。”
陈圆圆空捋了下袖子,抖了下腿活动着脚腕骨:“上课,还是留下陪练?”
陈房房拨浪鼓版本摇头,唉声叹气往外走。
陈圆圆收起手腕扒拉在门边喊:“房房,快期末考试了别老往家里跑,暑假之前老老实实住宿舍哈。”
陈房房回头,一眼望见陈圆圆软糯糯的虚假笑脸,充满一言难尽的阴谋味。
自求多福吧,再见!
陈圆圆转回头,捋了一把小辫子,又顺了两下刘海,小草莓的T恤衫也拍了拍皱,这才舒了一口气往灶房那边走。
刚到门口陈圆圆就发现,陆彦这个人别的优点不说,单就听话这一项就无人能及。让他在灶房等,他还真站在灶台边动都不动一下。
陈圆圆进来的时候,陆彦正背对着她,颀长的身材像颗大树一样参在陆奶奶家低矮的老房子里。
“陆老师。”
陈圆圆喊了一声,陆彦转身嗯了一下,表情淡淡地一如往常一样,没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兴趣一样,无欲无求的像个神仙。
陈圆圆眼睛一瞥发现陆彦刚刚在看的是垃圾桶里面的保鲜袋。
“桂花糕陆老师还是别带了。”
“哦。”
陆彦应着声,眸色又沉了一个色号。
陈圆圆心里开了一朵玫瑰花,嘴上不动声色地又道:“我做的糕点不喜欢随便让人打包带回去的。”
“哦,是这样啊。”
陆彦的脸色彻底没崩住,下滑的唇角明显写着苦涩。
真可怜,摸摸头。
陈圆圆假想着这个动作,心里开了两朵喷香的玫瑰花。
陈圆圆扯着衣角,软着声音委屈哒哒地道:“陆老师,我还可以再叫你陆老师吗?”
陆彦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陈圆圆骤然又冒了一句自我介绍:“我叫陈圆圆。”
陆彦愣了一下,最后干巴巴地一个背脊挺直:“我叫陆彦。”
陈圆圆抿唇咬着笑:“上次那几道题,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哦,那……”陆彦顿了顿,几十年灵动的脑瓜子到了小姑娘面前直生锈。
他转头茫然地寻了两下终于眼睛一亮,步子一顿站稳了身子,轻咳一声才道,“这个方便,我下午没有课,可以、辅导你。”
陈圆圆眯着眼睛瞧着小辫子点头:“那陆老师,来呀。”
陆彦嗓子干哑,思想精密斗争了一会儿:“在这里、辅导吗?”
陈圆圆摇摇头,笑起来齿缝白白地,两只小辫子来回晃荡:“陆奶奶要休息,去我家里辅导吧。”
陆彦心里闷声炸了一个响雷,颈若千金重,头都点不动了。
陈圆圆走到门口又像陆彦招了招手:“陆老师,来呀?”
血管崩裂的感觉,陆彦握着拳,点了下头。
两个人向陆奶奶告了别,都走到了巷子口拐弯了,陈圆圆忽然说要回去拿东西,叫陆彦等。
陆彦站在巷子口向院门边看,没站几秒钟浑身热了起来,他解了两颗领扣,落手时候顺便把袖口也挽起来。
院门边仍旧连个身影都没有。
陆彦舔了下唇,干燥地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皮,面上第一次出现焦虑的神色,直到远远地院门隐约出现一条细白的脚踝,陆彦的脑神经终于如绷紧的琴弦——怦然断裂。
陈圆圆忘了带挎包,回去的时候看见陆奶奶缝荷包绣线对不上针眼,帮忙穿针引线,稍微耽误点时间。
不管怎么样,让陆彦大热的天站在外面等总是非常不好。
“不好意思,陆老师,包忘记带了。”陈圆圆跑过来先道了歉,接着仔细看了眼陆彦的神色。
陆彦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双手垂直自然地搭在两边,眼神疏冷寡淡:“也没等多久,我刚站了一会,你就回来了。”
“啊,”陈圆圆笑眯眯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磨蹭很久呢。”
“当然没有。”
“嗯,那走吧。”
“嗯。”
陈圆圆抬脚轻轻松松地领路,小辫稍搭在肩头微微起伏,草莓点点T恤衬得姑娘身板更加瘦小。
她蹦蹦跳跳像个小兔子,肩上果然比刚才多了一个白色帆布包。陆彦认识这个包,她上课那天背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