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所以知道道馆出了什么事情。”
上车的时候她问过一次,陆彦没说,她也没想着再问。
巧合吧,所有的人生不是都能用巧合来解释。
碰巧她的馆子被谁盯上了,碰巧陆彦听说了,再碰巧他路过警局门口看到了她?
“我特意跟着你,因为你看起来很着急。”陆彦不轻不重地跟了一句解释。
“唔。”
然而她彻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一句‘有心’打破了所有无意的‘巧合’。
陆彦忽然就直奔主题:“所以道馆的事情,你自己有什么思路吗?”
一路上陈圆圆也想了各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把我的正版执照调换了。”
“嗯。”
陆彦点头示意她继续,表情看上去同意她的推断。
陈圆圆继续自己的思路:“但是我们馆子能熟络到动手脚都没人察觉的,就是小北小灿小扬那几个了。”
“这几个人?”
“我完全信任。”
陆彦又点头,淡淡的表情却带着一点玩味:“其实还有我,我也去过几次。”
而且去的是卧室之类。
陈圆圆把被山风吹起的碎头发别在耳后,垂头默默无语。
陆彦又做了点提示:“也许不止小北几个人,比如像我这种的也能接触到掉包执照的人,你会不会有忽视掉?”
她好像懂了陆彦的意思,顺着这个角度去想,还真的想到了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他叫……”谈名字的时候陈圆圆顿了顿,特意看了眼陆彦说,“跟你名字挺像,陆盐。”
“也是四角巷的街坊?”
陈圆圆顿时被问住了。
这就是症结点。
来馆子里面捧场的,除了燥哥那边帮忙拉的关系,大半都是熟悉的街坊互相介绍,唯独这个陆盐,来龙去脉无人可知。
“但是我看过他的身份证。”陈圆圆努力想出一点还值得争辩的。
“身份证可以造假。”陆彦一针见血。
嫌疑性最大的就是陆盐,他借着名字上的优势讨了一个好感,后面几天又表现得那么能干经常在馆子里面帮忙,还跟小北他们几个称兄道弟地熟络。
日子一长谁都忘了陆盐也是一个十几岁的混混,没有什么正当职业,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事情他这种人最做得出来。
陆彦、陆盐,世间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还是说到底都是有心胜过无意。
是有人看出了她心底压的心思,钻了这么大的漏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双眼睛一直在她身边盯了多久,就细思极恐了。
陈圆圆脸色稍微变了变。
“别这么担心,工商局的电子系统还是能查到你的编号。”
“查不到。”
陈圆圆垂头,这也是更诡异的事情,为什么查不到了。
“查不到?”
连陆彦都有点惊讶:“明明上次是可以查到的。”
“上次?”陈圆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次。
陆彦解释说:“我报警王耿造打架那次,其实是听见你说有人打群架,然后顺口问了当时的办案民警你有没有事。”
陈圆圆原地不动完全怔住,原来从一开始起,陆彦大抵上就是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学生吧。
那么她在他面前上演的什么陈房房戏码,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场被看穿到底的阴谋论。
原来捅破窗户纸的感觉并不是想象中容易和轻松,陈圆圆心虚的后劲居然比那天跟陈房房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大。
她并不知道陆彦的心理状态也差点崩溃的边缘。
比起一个套路满满的狐狸,陆彦更情愿做一个清冷优雅的天外谪仙。
就在双方都濒临心弦断裂的瞬间,一个电话的震动声打破一切。
陈圆圆接过电话,小北居然说发现手机里面意外录进来一段视频,有陆盐偷偷摸摸换执照的全部动作。
没想到这么快就戳穿了阴谋,事情发展得像过山车一样,陈圆圆险些有点缓不过来的感觉。
她立刻把事情跟陆彦说了,脸上也终于有了喜色。
“我们现在下山吧,立刻把小北的视频交给警方,这样道馆就能继续营业了。”
陈圆圆兴高采烈地转身就走,却被陆彦拦住了。
“你就不想知道背后指使的人吗?”
他一语中的直击心扉。
是的,现在交出去,那个指使陆盐的幕后八成能够脱得一点干系都没有。
现在看起来陆盐这个名字十成是个假的,能找到这个小混混,还能帮他轻松伪造身份证,更知道陈圆圆最近跟一个A大教授陆彦接触过。
这个人如果一直在暗处,保不准还有后续动作,但是下一次能不能这么巧录到他们现场作案的视频,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怎么办呢?”
陈圆圆进退两难,不交出去视频,道馆查封是肯定的,影响也十分大。
她一时陷入踌躇,没想到陆彦给出了非常清晰的逻辑分析。
“一个想看着你怎么跌入悬崖的人,绝不会甘心一直藏在暗处。”
她抬头望着他,有点期盼陆彦给出的这个大胆意见。
“你可以假装十分伤心,也可以顾做轻松毫不在乎。”陆彦笃定地继续道,“不管哪一种方式,那个人他会主动出现的。”
后来很多年之后回忆起这段往事,陈圆圆依旧弄不清楚她当时是怎么做到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点头同意按陆彦说得办。
如果一定一定要给一个理由,好像还是因为他下山时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好像是他稳如大山的背影。
靠山靠山,靠之如傍山。
“寺河山的景色美吗?”
当然美呀。
“所以不开心的时候不一定要一个人呆在家里愁眉苦脸,也可以走出来看看山河旭日。”
“没人的话,我也可以一起。”
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他,揣摩着话中含着的糖味。
“我放暑假了。”
他偏偏又来了个这么干瘪的结尾。
陈圆圆失声而笑,却也刹那间放下了负担。
下到山脚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首歌: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
所以当我不肯落泪地颤抖,你会心疼的抱我在胸口。
所以当我跌断翅膀的时候,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
“陆老师有喜欢的歌吗?”
“你喜欢什么歌呢?”
“《看得最远的地方》吧。”她毫无遮掩地回答。
“巧了,我也喜欢。”陆彦面不改色地回答。
她一度以为他又是骗人的,直到他还哼起了那首歌的调子。
分开的时候陈圆圆坐在车上摇手:“陆老师,寺河山顶很美,不过下次不一定要中午来呀。”
陆彦当时笑笑地没说话。
直到晚上临睡前,陈圆圆忽地收到一条讯息。
陆:我怕第一次午夜12点约不出来你。
她鸵鸟似的在被窝里面反复翻滚,抱着手机始终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直到收到第二条讯息。
陆:晚安。
陆彦也是一个睡前会说晚安的人吗?
陈圆圆找不到答案,依样画瓢地也发了两个字:晚安。
然后她握着手机,哼着那首他也喜欢的歌直到沉沉入睡。
想着原来这么巧,真好。
彼时深夜她做了一个梦,陆彦在写字灯下握着笔沙沙地写,写的什么却一直都看不清楚。
……
彼时深夜,A大教室宿舍403的灯却一直亮着。
失眠的陆彦摊开本子拿起笔,落笔飘逸有力。
昏黄灯下清晰的一行字:
累的时候有人背的,不用再一个人撑。
我不喜欢那首歌,我只喜欢你。
——世间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巧合,大抵上都是那个用心的人翻山越岭才制造的偶遇